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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內戰爆發到克倫威爾立為護國主為止的政治發展,所經歷的過程現在已經盡人皆知,但在當時卻是史無前例的。國會一黨包括長老會派和獨立教會派兩派;長老會派希求保留國家教會,但是把主教取消;獨立教會派在主教問題上和長老會派意見一致,但是主張各聖會應當不受任何中央教會統治機關的干涉,有自由選擇各自的神學。長老會派人士大體說比獨立教會派人士屬於較上層的社會階級,他們的政治見解比較溫和。他們希望一旦國王因為遭受挫敗有了和解心,便與國王諒解和好。不過由於兩點情況,他們的政策根本行不通:第一,國王在大主教問題上發揮出一種殉教者的頑強精神;第二,事實證明國王難以擊敗,還是仗着克倫威爾的「新型軍」才做成這件事,而新型軍是由獨立教會派人組成的。
結果,國王的軍事抵抗被粉碎時,仍舊不能使他同意締結條約,可是長老會派在國會軍裡喪失了兵力優勢。保衛民主以致把大權送進了少數人的掌握,而這少數人運用起他們的權力來,可完全不理會什麼民主和議會政治。查理一世先前企圖逮捕五議員的時候,曾引起全國大嘩,他的失敗使他落得尷尬出醜。但是克倫威爾沒有這種困難。通過「普來德大清洗」,他革掉大約百十個長老會派議員,一時獲得唯命是聽的多數。最後,等他決定索性把國會取消,那時「狗也沒叫一聲」——戰爭已經讓人覺得好像只有武力要緊,產生了對憲政形式的藐視。此後在克倫威爾的生前期間,英國的政治是軍事獨裁,為國民中日益增加的多數人所憎恨,但是在唯獨他的黨羽才有武裝的時期,不可能擺脫開。
查理二世自從在橡樹裡隱避和在荷蘭流亡後,王政復辟時下定決心再也不踏上旅途了。這迫使他接受了某種緩和。
他不要求有權徵收未經國會認可的賦稅。他同意了「人身保護條例」,這法令剝奪掉國君任意逮捕的權限。偶而他也能憑仗路易十四的財政援助,鄙薄國會的課稅權,不過大體上講他總是個立憲君主。查理一世的敵派原來所希求的對王權的種種限制,在王政復辟時大部分得到承認,為查理二世所遵守,因為事實已經證明,作國王的會在臣民手裡吃苦頭。
詹姆士二世和他的哥哥不同,完全缺乏陰險巧詐的手腕。儘管他打算無視國會,給予非國教會派寬容,以便和他們取得和解,但由於他的頑迷的舊教信仰,倒讓自己成了國教會派和非國教會派的共同敵人。外交政策也起了作用。斯圖亞特王室的國王為避免在戰時必要有的征稅(這會使王室依賴國會),先對西班牙、後對法國奉行媚外政策。法蘭西日益增強的國力,惹起英國人對大陸上這個主導國家的牢固不變的仇視,而「南特敕令」的撤回,又使新教徒的感情激烈地反對路易十四。最後,在英國几乎人人想除掉詹姆士。但是几乎人人也同樣決心避免再回到內戰和克倫威爾專政的年月。既然沒有合憲法的方法除掉詹姆士,必須來一次革命,但是這革命必須很快地結束,不讓破壞勢力有一點機會得逞。國會的權利必須一舉而永久確保下來。詹姆士王必須退位,但是君主政體必須保全;不過這種君主制應該不是王權神授說的君主制;而是一種依賴立法裁可、因而依賴國會的君主制。
由於貴族階級和大企業聯合一致,所有這些瞬息間都做到了,沒有必要發一槍一炮。各樣非妥協態度經過人們的嘗試而失敗以後,折衷與穩健得到了成功。
新王是荷蘭人,帶來了他本國著稱的商業上和神學上的英明睿智。英格蘭銀行創立起來了;國債成了牢固的投資,不再會有君主一時性起拒絶兌付的危險。「信教自由令」雖然讓舊教徒和非國教會派仍舊要受種種資格限制,卻結束了實際的迫害。外交政策變得堅定地反法蘭西,除開一些短暫的中斷期之外,一直維持到拿破崙覆敗時為止。
第十三章
洛克的認識論
約翰‧洛克(JohnLocke,
1632—
1704)是一切革命當中最溫和又最成功的
1688年英國革命的倡導者。這個革命的目的雖然有限,可是目的都完全達到了,以後在英國至今也不感覺有任何革命的必要。洛克忠實地表達出這個革命的精神,他的著作大部分就是在
1688年後幾年以內問世的。他的理論哲學要著《人類理智論》(Essay Concerning Human Un derstanding)
1687年完稿,
1690年出版。他的《論寬容的第一書簡》(First Letter on Toleration)最初是
1689年在荷蘭用拉丁文發表的,早在
1683年洛克就為慎重計退避到那個國家了。《論寬容》的後續二書簡發表在
1690年和
1692年。他的兩篇《政治論》(Treatises on Government)在
1689年獲得了印行許可,隨後立即出版。他的《論教育》一書是
1693年刊行的。洛克雖然長壽,但他的有影響的作品的寫成和出版全部限于
1687年到
1693年這少數幾年。成功的革命對它的信仰者是鼓舞的。
洛克的父親是個清教徒,參加國會一方作過戰。在克倫威爾時代,洛克正上牛津大學,這大學在哲學主張方面仍舊是經院派本色;洛克既憎惡經院哲學,又憎惡獨立教會派的狂熱。他受到笛卡爾很深的影響。洛克作了醫生,他的恩主就是德萊頓筆下的「阿契托弗」——沙夫次伯利勛爵。
1683年沙夫次伯利倒敗時,洛克隨同他逃亡荷蘭,在那裡居留到光榮革命的時候。革命之後,除有幾年他是在商業部供職不算,他獻身于著述事業和因為他的書而起的無數場論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