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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先生,如果是非這樣幹不可的話;那就是說,毫無辦法,非得如此幹不可的話;我並不認為會發生這種情況。」
「很好,很好。那麼,你不單是要干捕鯨,要體驗一下捕鯨是怎麼回事,而且還要藉此去見見世面吧?你剛纔是不是這樣說的?我想是這麼說的。好吧,那麼,我只要你向前走,在船頭的上風地方瞧一瞧,然後來告訴我,你在那邊看到了些什麼。」
這一奇特的要求,使我有點兒迷惑地楞了一會兒,不知道這要求究竟應該怎樣理解,是說說玩的還是正經的。但是,一看到他眼角的皺紋都已皺得怒沖沖了,法勒船長可把我嚇得連忙去幹這差使了。
我走到前邊,在船頭的上風地方看了一陣,我看出由於漲潮,曳着船錨搖晃着的船身,現在正斜對著遼闊的海洋。一望無際的景色,而且極其單調而又可怕;我一點也看不出什麼變化。
「好吧,報告上來吧。」我一回來,法勒就說;「你看到些什麼?」
「沒有什麼,」我答道~「只不過是一片海洋;遼闊得很,就要發大風了,我想。」
「啊,那麼,你對於見見世面有什麼看法呢?你可想環遊一下合恩角,再多見識一些麼?在你站着的地方你不能看到世面嗎?」
我有點兒支吾起來了,不過,捕鯨我是一定要去的,會去的;「裴廓德號」也是一條很不錯的船~我認為是最好的~於是,我把這些話對法勒再說一遍。他看到我如此堅決,就表示願意僱用我。
「那麼,你不如就馬上簽約吧,」接着他又說~「跟我來。」說著,他領我下了甲板,到艙裡去。
據我看來,坐在船尾橫木上的是一個極其非凡而奇異的人物。原來他就是跟法勒船長同屬這只船的最大股東老闆之一的比勒達船長。至于其餘的股份,按照這些商港的情形,往往是屬於一群領年金的老年人的;其中也有一些寡婦。孤兒和受保護的未成年人;每個人大概是擁有一根船骨,一英呎船板或者是船裡一兩枚釘子的價值。南塔開特人都把他們的錢投資到捕鯨船中,就跟人們把錢投資到有好出息的。信用良好的股票生意上一樣。
且說比勒達,象法勒,實在也象許多南塔開特人一樣,也是一個桂克,這海島本來就是這種教派的人定居的地方;直到如今,這裡的居民一般都還多多少少保存有桂克的特徵,只不過受了許多化外與異類的事物所沖淡而有所懸殊罷了。在這些桂克中,有一些就是殘忍無比的水手和捕鯨手。他們都是好戰的桂克;他們都是復仇心切的桂克。
所以,在男人中間便有許多以《聖經》上的名字來做名字的情形~這是這個海島特別普遍的風尚~他們在少年時代,自然而然地吸收了桂克那種莊嚴而格外動人的你和您的習語;而且他們以後那種大膽。悍和充滿無窮冒險的生活,同這些不因年齡增長而喪失的特點奇妙地混合起來,就形成一種橫衝直撞的性格,足以成為一個斯堪的納維亞的海王,或是一個富有詩人氣質的異教的羅馬教徒。當這些東西同一個圓顱和沉思而具有巨大的超自然力的人物結合起來的時候,這個人,一方面曾在最遙遠的海洋擔任過多次漫長的值夜,過着靜止而隱遁的生活,又曾在北方的星空下過着同這裡截然不同的生活,而能不按傳統地獨立思考;一方面又得到剛由大自然的純潔。自由和誠摯的胸懷所產生出來的一切天然的溫和或者悍的印象,因而主要由此(不過,也靠了種種偶然的機會)學得了一種豪壯而簡勁的語言~這樣的人便成為整個民族人口的唯一的人物~也是一個為崇高的悲劇而形成的偉大壯麗的人物。如果從戲劇觀點上說來,不論是天生的或者是其它環境,都絲毫損傷不了他,他的天性的深處似乎有一種近似故意要支配別人的病態心理。因為在悲劇意義上說來,凡是偉大的人物,都是由一種病態心理所形成的。千萬要記住,年青有為的人們,人類的偉大性,其實不過是疾病。不過,我們迄今還沒有碰到這樣的人物,碰到的是跟這完全不同的人物;然而,如果有一個果真是特殊的。從獨特的環境脫胎出來的人,那也不過又是另一種桂克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