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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們是說,談事物的本質是一回事,談它們的存在是另一回事,並且他們都一致認為事物的存在並不是完全永恆的,不過他們卻想要讓事物的本質是永恆的。然而,如果真是這樣,事物裏邊主要的東西是本質這件事既然也是肯定的,那麼當上帝生產存在時,他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呢?的確,他所做的並不比一個裁縫給人縫了一件衣服做得更多。可是他們將如何證明人的本質(比如說柏拉圖的本質)是永恆的、不取決於上帝的呢?他們將說,以它作為共相的這一點來證明。但是在柏拉圖裏邊只有個別的東西;事實上,理智慣于從柏拉圖身上,從蘇格拉底身上,以及從其他一切人身上所看到的一切相同的性質中,做成一個共同的概念,在這個共同概念上他們大家都一致,因此這個概念很可以被叫做人的一種共相的本性,或人的本質,因為人們領會它是一般地符合于大家的。但是,要說在柏拉圖以及其他一切人存在以前它就已經是共相的,理智就已經做成了這種共相的抽象,這的確是不可解釋的。
你將會說,怎麼啦!難道人是動物這個命題甚至在任何人存在之前,不也是真實的嗎?從而它不是完全永恆的嗎?對於我來說,我坦率地向你說,我並沒有領會它在任何人存在之前是真實的,除非是在這種意義上,即只要一有人,他就必然地是動物。因為,實際上,雖然有人和人是動物這兩個命題之間似乎是有區別的,即在第一個命題上特彆著重存在,在第二命題上特彆著重本質,但是,肯定的是:在第一個命題裡並沒有排除本質,而在第二個命題裡也沒有排除存在;因為,當我們說有人或者人存在時,我們指的是動物的人;當我們說人是動物時,我們指的是人,當他是存在的時候。再說,人是動物這個命題比起柏拉圖是人這個命題來既然並不是一個更有必然性的真理,因而柏拉圖是人這個命題也應該是一個永恆的真理,並且在不依賴于上帝這一點上,柏拉圖的個別的本質也應該並不比人的共相的本質差。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一一列舉起來就太麻煩了。不過我還要補充一點:
當我們說人的本性使其不可能不是動物時,不要因此就想像這個本性是一個什麼實在的或存在於理智之外的東西,而只是說,一個東西如果是人,它就一定和另外一些由於彼此之間的相似性而被我們稱之為人的東西相似。這種相似,我說它是個別本性的相似,在這種相似上面,理智做成了一個共同本性的概念,或觀念,或形式,凡是必須成為人的東西都不能沒有它。
這樣地解釋了以後,對於你的三角形或它的本性,我也這樣說,因為,不錯,你在心裏邊的三角形是如同一個尺子一樣,你用它來檢查,看看某種東西是否應該用三角形這個名稱來稱呼。但是不要因此就以為這個三角形是什麼實在的東西或者是在理智以外的一個真實的、存在的東西,因為這完全是精神根據感官使它知覺到的一些物質的三角形的模樣做成的,精神把這些模樣的觀念湊集起來,按照我剛纔解釋關於人的本性那種方式做成的一個共同的觀念。
因此對於人們論證為屬於物質的三角形的那些特點,也不要因為它們對這些三角形都合適就想像它們是從那個理想的、共相的三角形搬過來的;因為,恰恰相反,本身真正具有那些特點的是那些物質的三角形,而不是那個理想的、共相的三角形;除非在這樣的情況下,即理智認出了這兩種特點是在物質的三角形之內,然後把它們給了那個理想的,共相的三角形,而為了使它們注意這種情況,後來又在遇到論證的時候把它們歸還到物質的三角形上去。同樣,人類本性的特點不是從這個共相的本性搬過來而存在於柏拉圖或蘇格拉底身上的;因為,恰恰相反,這個共相的本性之具有這些特點只是由於理智在柏拉圖身上,在蘇格拉底身上,以及在其他一切人身上認出了這些特點之後把這些特點加到共相的本性上去的;只有在需要做一個論據時,為了使他們注意這些特點,才把它們歸還到他們中間的每一個人身上去。因為,非常明白而且眾所周知的是:理智是在看到了柏拉圖、蘇格拉底以及其他很多人都有理性之後才做了一切人都有理性這個命題的;當它以後想要證明柏拉圖有理性時才把它拿過來做為他的三段論法的前提。
不錯,精神啊!你說你在你心裡有三角形的觀念,而且即使你在物體裏邊從來沒有看見過任何有三個角的形狀,你在你心裡也仍然會有三角形的觀念;同樣,你在你心裡有許多從未落於你的感官的其他形狀的觀念。但是,我不久以前說過,假如你一切的感官作用都沒有了,以致你什麼都沒有看見過,物體的什麼表面或尖端都沒有摸到過,你想你能夠在你心裡做出三角形的觀念或其他任何形狀的觀念來嗎?你說你現在有許多從未落於你的感官的形狀的觀念。這一點我同意,這一點對你來說也並不難,因為根據你的感官曾經接觸過的那些形狀的模樣,你能夠按照我以前所解釋過的那種方式做出和組成無限多的其他形狀。
除此而外,在這裡應該談談三角形的那種假的、虛構的本性,根據那種本性,人們假定為三角形是由沒有寬度的綫所組成,它包含一個沒有厚的面積,它終止在沒有部分的三個尖端上。但這未免離題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