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保住一家子不拆散就行。跟牛群一樣,狼來了,就得緊緊地聚在一起。只要咱們在一起,都活着,我就不伯。現在威爾遜夫婦和我們在一起,牧師也和我們在一起。
如果他們要走,我沒話說。要是把咱們一家子拆散,我準得氣瘋了。”湯姆說:“媽,我們不能都歇在這兒。這兒沒水,連個陰涼的地方也難找。
奶奶該耽在陰涼的地方。”「好吧,我們先走。一見有水有陰涼的地方就歇下來。卡車開回來帶你去配另件。」
湯姆兩手一攤,無可奈何他說:「你勝利了,媽。把那鐵扳手放下吧,別傷了人。」媽看看手裡的鐵傢伙,驚訝得發抖,隨即扔在地下。湯姆抬起扳手,關照奧爾把大家的住處安頓好了,馬上回頭。
今晚是星期六;也許還來得及趕到市鎮上去配另件。
卡車一走,湯姆就動手拆旅行車上的連動桿,凱綏給他當下手。湯拇問凱綏,怎麼這兩天一天說不上十句話。凱綏說他苦悶得很。他一直注意公路上的汽車,看到上百上千象他們一樣的人家全往西去,就象戰爭時期逃難,全國都在搬家。
這許多人到了那裡,要是都找不到工作,可怎麼辦?湯姆說:
「管它呢,我只是一步一步走就是了。在監獄裡四年,我天天走進牢房,走出牢房,走去吃飯,又走回來。啥也不能想,不然你就受不了。我只當出了監獄,情形總該變了,可現在還是啥也不能想。」
湯姆終於找到了毛病,有個軸承壞了,他對凱綏說:「原先不知道它要壞,也就毫不擔心。現在它壞了,我們得修理,別的全顧不上想了。我不愁,也設法愁。你看見了嗎,這小小的鐵片跟襯圈?我心裡只想著這玩意兒,比啥都重要。」
凱綏說:「許多人于着各種事,藍象你說的,他們只管一步一步走,根本不想想走到哪兒去。可要是留神聽,你會聽到點兒動靜,有種悄悄的切切嚓嚓的響聲,帶著煩躁不安的味道。有些事正在進行,只是幹這些事的人自己不知道罷了。這些人往西遷移,甩下他們的田莊,都會引起後果,反正會使全國都改變面貌。」
奧爾開着卡車回來,媽叫他帶來了麵包和肉,還有一瓶水。湯姆讓凱緩留下看旅行車,自己上卡車趕去配連動桿。路上奧爾告訴湯姆說:他把大家安頓在一個有自來水的陰涼地方。在那兒歇一夜得付半塊錢。
爸覺得光在樹底下支個帳篷就要半塊錢,實在沒道理。嘰哩咕嚕地罵,說他們在後連空氣也要一桶桶賣錢了。媽卻說為了奶奶的病,非歇下不可了。湯姆問,奶奶犯了什麼病?奧爾說,好象瘋了,跟誰都不說話,老是自言自語,大叫大嚷,象在限爺爺發脾氣。
奧爾還告訴湯姆,爸不知道這邊究竟得花多少錢,讓他給湯姆帶未二十元。
湯姆說:「我這回出來真算趕上了。原以為到了家可以自在一下,現在卻沒有那個工夫。」奧爾說:“差點忘了。媽關照你別喝酒,別跟人拌嘴打架。
她伯你又給抓回去。”湯姆說:「她操心的事太多。我不給她添麻煩就已經夠她受的了。」“媽疼你疼得要命。
你關進去以後,老一個人偷偷地哭,把眼淚往肚裡咽。”「咱們談些別的好嗎,奧爾?」奧爾沉默了一會兒,說:
「我不過隨便說給你聽聽。」湯姆說:“我知道,奧爾。也許我在監獄裡耽久了,有點兒神經過敏。牢房是個慢慢把人逼瘋的地方。
你看見別人發瘋,聽見別人發瘋,不久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瘋了。有時候半夜有人驚叫起來,你會以為是自己在叫,有時候果真是自己在叫。”卡車開到個舊車場。老闆不在,那個夥計讓湯姆他們自己找合適的連動桿。
他們倆從一輛破車上拆了一根,只花了一塊錢。回到凱綏守候的地方,天已經黑盡了。裝上了連動桿,湯姆駕着旅行車,奧爾駕着卡車,開到大家歇宿的地方。爸說:「我還當你們要過一星期才回得來呢。」
湯姆說:「我們運氣好,天沒黑就配到了零件。明兒一早就可以上路了。」停車處有所高踞在山坡上的小木屋。門廊上掛着盞嘶嘶作響的汽油燈,一群投宿的男人聚在汽油燈下。
店主坐在門廊下的一把椅子上,問湯姆說:
「在這兒過夜嗎?出五毛錢,有地方睡,有水用,有柴燒。誰也不會來打擾你們。」湯姆說:「見鬼。我們睡路邊,分文不花。」
「只伯警察長來查夜,要請你們吃苦頭。本州有條取締流浪漢的法律,禁止在野外過夜。」「給你半塊錢,我就不是流浪漢了?」「是呀。」「警察長是你的小勇子吧!」「住口,還沒輪到你們這班叫化子來教訓我們本地人的時候。」
「我們沒問你討什麼,啥時候成了叫化子啦?哼,賺我們的錢,你休想!」汽油燈下的男人們臉色都沉了下來。
爸大聲喝道:「住嘴,湯姆!」「好,我住嘴。」老闆看看因成圈子的男人們,看不出任何表情。湯姆沉默了許久,緩和他說:「我不想吵架,只是評評理。不過,這也沒啥好處。」
店主以為自己已經勝利,他問:「你有沒有半塊錢?」湯姆說:「錢倒有。可不願意花在睡覺上。」「大家都得混口飯吃。」“不錯。
不過不要叫別人吃不成飯才好。”爸說:「你聽我說,老闆。他是我家的,我們付過錢了。他不能跟我們一起過夜嗎?」店主說:「半塊錢一輛車。」
「他沒車,車停在路上。」「大家把車停在外邊,進來用我這地方,一毛不拔,那可不行。」湯姆對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