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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審時間及,擁逃兵是不是他們的親戚;如果是的話,後果的嚴重性就會大大減輕,因為這不過是河私行為,完全可以理解,甚至情有可原。但逃兵同他們非親非故,只是路過罷了,結果卡德明夫婦不是作為逃兵的窩藏者,而是作為有意識破壞紅軍戰鬥力的祖國公敵各判
10年徒刑。戰爭結束了,那個逃兵已在
1945年史達林大赦中獲釋(歷史學家將會百思而不得其解:為什麼逃兵最先得到寬恕,而沒有任何限制)。他已經忘了當初在哪戶人家借宿過,連累了什麼人。
而卡德明夫婦跟那次大赦卻沾不到邊兒,因為他們不是逃兵,而是敵人。他們眼滿了
10年徒刑,可還是不放他們回家,因為他們不是單獨行動,而是一個集團,一個組織——丈夫和妻子!所以必須永久流放。卡德明夫婦預見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事先就提出申請,希望至少能把他們流放到同一個地方。當時,似乎誰也沒有直接表示反對,這一請求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丈夫還是被流放到哈薩克南方,妻子被流放到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區。也許是有意把他們分開,因為他們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
不,這倒不是為了懲罰他們,不是故意刁難,只不過內務部機構裡沒有分管照顧夫婦關係的專職人員,所以他們也就分開了。年近半百、手腳浮腫的妻子被放逐到原始森林,那裡除了在勞改營時已經熟悉的伐木外,沒有別的活可干。(但直到現在她回憶起葉尼塞河流域的原始森林時,也不免讚歎地說:那裡的風景多美啊!)在大約一年的時間裡,他們不停地往莫斯科寫信求告,最後總算派來一名特別遞解員把葉連娜·亞歷山德羅夫娜帶到烏什一捷列克這裡來。
對於現在的生活,他們怎會不高興!他們怎會不愛烏什一捷列克!怎會不愛自己的小泥屋!他們還會想過什麼樣的好日子?
永久流放就永久流放好了!在這永久流放的時間裡是足以研究烏什一捷列克的氣候的!尼古拉·伊萬諾維奇掛出了一支溫度計,安放了一隻計算降水量的罐子,而風力則去向英娜·施特廖姆瞭解。英娜是
10年制中學畢業生,在管國家氣象站的一個點。氣象站如果還觀察到什麼情況,尼古拉·伊萬諾維奇也都—一記入精確統計的氣象日誌,令人歎服。
還是小時候他就從當交通工程師的父親那兒養成困不住的工作習慣和一絲不苟的工作作風。不管柯羅連科是否有點迂夫子氣,但他說過(尼古拉·伊萬諾維奇引用他的原話):‘識要事情井井有條,我們的心裡就覺得平靜。”卡德明醫生還有一句喜歡常說的口頭撣:「事物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事物本身知道,而我們只要做到不妨礙它們就行了。
在冬天的晚上,尼古拉·伊萬諾維奇喜歡把這樣一件事當作消遣:裝訂書籍。他喜歡把蓬亂、鬆散、扭曲的書整理得平整熨貼、賞心悅目。在烏什一捷列克,他甚至清人做了一台裝訂壓書機和一把極其鋒利的切紙刀。
付清了土房子錢以後,卡德明夫婦依然在各方面都很節約,衣服總是穿!日的,逐月省下來的一點錢好買一台幹電池收音機。他們得先跟文化用品商店的庫爾德族售貨員說好為他們留一些電池,因為電池與收音機是分別到貨,而且不是經常有。他們還必須克服所有流放者對收音機所懷有的恐懼心理:內務部的官員會怎麼想?買收音機的目的是不是為了收聽BBC?恐懼心理克服了,電池也弄到了,收音機打開了,於是傳出了音樂聲,對囚犯的耳朵來說,這種聲音只有天堂才有。但這是靠
3截電池供電的收音機發出來的,是普契尼、西貝柳斯、鮑爾特尼揚斯基③等人的作品,在卡德明的土屋裡,每天都從節目中選出來收聽。
就這樣,收音機充實了他們的世界,不僅沒有什麼需要取自外界,而且還可以把自己的財富勻給別人。
但春天一到,晚上就沒有多少時間聽收音機了,他得抓緊時間照看宅旁的園地。尼古拉·伊萬諾維奇把自己的這塊園地安排得如此精細和富有生機,簡直使老公爵包爾康斯基和他那荒山田莊上特聘的建築師也相形見絀。尼古拉·伊萬諾維奇年已花甲,但在醫院裡還十分活躍,一個人頂一個半人工作,無論哪天夜裡隨時都準備跑去接生。在村子裡,他走路總是急急匆匆,健步如飛,不因自己鬚髮斑白而不好意思,人們只見葉連娜·亞歷山德羅夫娜給他縫的那件帆布上衣的衣襟迎風飄揚。
然而使起鐵鍬來,他卻顯得力氣不夠,早晨干半個小時,也就開始氣喘吁吁了。但儘管兩手和心臟跟不上,規劃設計得卻十分完美。他帶領奧列格在以兩株小樹為界的宅旁空地上參觀,邊走邊誇耀地說:
「您瞧那兒,奧列格,整個這塊地將有一條小徑貫穿過去。左面,您將來會看到三棵杏樹,這已經種下去了。右邊將闢為葡萄園,這無疑也會紮下根去。小徑的盡頭將出現一座亭子——一座真正的亭子,烏什一捷列克還從未見過的那種!亭子的基石已經安好,那裡放一張半圓形的土坯磚台(還是那霍姆拉托維奇問:“為什麼要半圓形的?」),這裡插一些樹條,讓啤酒花攀藤。
旁邊將種上芬芳撲鼻的煙草。白天我們將在這裡避暑,晚上生上榮炊在這裡喝茶,那時也請您光臨!”(不過,茶炊還沒有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