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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 50 /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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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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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是啊。一天花掉4個盧布,一個月就是120盧布!這不是他的義務,也不是他的職責,這只不過是他情願做的好事罷了。要麼,這該怎麼說呢?」科斯托格洛托夫轉向魯薩諾夫。「是人道精神,對嗎?」

但是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正在讀報紙上一篇預算報告的末尾,裝做沒有聽見。


  

「他沒有任何部下,既沒有助手,也沒有秘書。這一切都是他利用業餘時間做的。為此他也沒得到什麼榮譽!要知道,對我們病人來說,醫生好比擺渡人:用着的時候才找他,過後也就被忘了。他把人家的病治好,人家反倒把他的信扔掉。

他在信的末尾抱怨說,有些病人不再跟他通信了,殊不知通信會對他們有好處。他們不把服用的劑量和效果寫信告訴他。他還請求我,讓我按時給他寫回信!我們可真應該向他深深地鞠躬!」

「不過,你還是順着次序講,奧列格!」西布加托夫請求說,面帶著希望的淡淡微笑。

他是多麼渴望把病治好啊(儘管那長年累月折磨人的治療,顯然已沒有治癒的可能)!多麼希望有朝一日會突然徹底治好!希望背上的創口癒合,腰能夠直得起來,走路步伐堅定,時刻感到自己是個堂堂的男子漢!能夠跟東佐姓大夫打招呼:「您好,柳德米拉·阿法納西耶夫娜!我的病已經好啦!」

他們大家多麼渴望瞭解這樣一位神醫,瞭解此地醫生所不知道的那種藥啊!他們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反正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相信,某個地方隱居着這樣一位神醫,或者這樣一位草藥郎中,或者這樣一個巫婆,只要得知哪兒能弄到此藥,他們就能夠得救。

是啊,他們的生命不可能已到了無法輓救的地步!不可能!

無論我們在身體強壯、幸福順遂的時候會怎樣嘲笑奇蹟,可是一旦生活把我們逼得走投無路而只有奇蹟才能拯救我們的時候,我們就會重視這種獨特的和罕見的奇蹟!

與所有聚精會神貪婪傾聽他演講的聽眾的心情相融合,科斯托格洛托夫開始講得有聲有色了,此刻他相信自己的話甚至超過他默默讀過的那封信。

「如果要從頭講的話,沙拉夫,事情是這樣的。關於馬斯連尼科夫醫生,先前的那個病人告訴我,他原是莫斯科近郊亞歷山德羅夫縣的一個本地的老醫生。按照從前的一般慣例,他在同一家醫院裡當了幾十年的醫生。他注意到一點:儘管醫學書刊上關於癌的論述愈來愈多,可是他所接觸的農民病人當中卻沒有人生癌。

這是怎麼回事呢?……」

(是啊,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們小的時候誰不害怕妖魔鬼怪?——一碰那穿不透但卻能神秘啟合的牆壁就會嚇得發抖,彷彿什麼人的一個肩膀或者什麼人是一條大腿馬上就會擠出來。即使在我們的智慧可以揭示奧秘的今天,日常生活中已沒有妖魔鬼怪的容身之地,卻也說不定會有神怪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說:我在這兒!不要忘記!)

「……於是他開始研究,於是他開始研究,」科斯托格洛托夫興緻勃勃地重複了一句,「結果發現這樣一種情況:當地所有的農民,為了節省茶葉錢,都不煮茶喝,而是煮恰加,又名燁樹蘑.....」

「那不是鱗皮牛肝菌麼?」波杜耶夫打斷了他的話。最近他已感到絶望,終日不聲不響,甘願認命,此刻這種普通的、不難弄到的藥物甚至給他帶來了一綫光明。

在場的都是南方人,不要說鱗皮牛肝菌,即使燁樹本身有些人也從未見過,所以更加不能想像科斯托格洛托夫所說的是什麼東西。

「不,葉夫列姆,不是鱗皮牛肝菌。總的來說這甚至不是燁樹蘑,而是燁樹癌。如果你記得的話,在一些老燁樹上有這種…樣子十分難看的增生物——一層脊狀的東西,外表呈黑色,裡面是深褐色的。」

「那麼,是多孔菌?」葉夫列姆繼續追問。「從前人們用除石打火時拿它們作引子?」


  
「也許是。就這樣,謝爾蓋·尼基季奇·馬斯連尼科夫突然想到:幾個世紀以來,俄羅斯莊稼人會不會就是在不知不覺中用這種恰加抑制了癌症?」

「就是說,起到了預防作用?」年輕的地質學家點了點頭問道。今天整個晚上他都沒法看書了,不過聽一聽這種談話倒也值得。

「可是,光猜想還是不夠的,懂嗎?這一切都還必須經過檢驗。還必須對喝與不喝這種自製土茶的人進行多年的觀察才行。還得讓身上已經出現了腫瘤的人去喝這種上茶,這就要承擔不用其他手段給人治療的責任。並且需要摸準煮到什麼溫度、用多少劑量才為合適:煮得滾沸好還是不滾好;每天喝幾杯;會不會有後遺症;對哪種腫瘤治療效果好些,對哪種差些。

對所有這一切的研究,耗去了……」

「那麼現在呢?現在呢?」西布加托夫急切地問。

而焦姆卡想道:莫非對腿也有幫助?說不定能保住腿?

「現在麼?瞧,他寫來了回信。信裡告訴我,該怎麼治療。」

「他的地址您也有嗎?」那個發聲艱難的病人,迫不及待地問,他的一隻手依然捂着嘶啞的喉嚨,另一隻手已從茄克口袋裏摸出筆記本和鋼筆。「信上連怎麼個服法也寫着嗎?對喉頭腫瘤起不起作用,他沒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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