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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此當事者議欲剿滅,故皆洶洶思亂,既已陷之必死之地,而無復生全之心矣。仰賴皇上好生之仁,軫念遠夷,惟恐一物不得其所,特遣臣來勘處。臣亦何能少效一籌,不過宣揚深仁,敷昭神武,而旬月之間,遂皆回心向化,捨死投生,面縛來歸。是皆皇上聖德格天,至誠所感,不疾而速,是以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此豈臣等知謀才力能致毫髮于其間哉?今乃誤蒙洪恩,重頒大賞,且又特遣行人賫敕遠臨,事尤出於常格之外。
臣亦何功,而敢當此;臣亦何人,而敢望此。只受之餘,戰悚惶惑,徒有感泣,惟誓此生鞠躬盡瘁,竭犬馬之勞,以圖報稱而已。臣病日亟,自度此生恐不復能奔走闕廷,一睹天顏,以少罄其螻蟻葵藿之誠,臣不勝刻心鏤骨,感激戀慕之至!
乞恩暫容回籍就醫養病疏
七年十月初十日
臣以憂病,跗伏田野,六年有餘。蒙陛下賜之再生之恩,錫之分外之福,每思稽首闕廷,一睹天顏,以申其螻蟻感激之誠,遂其葵藿傾戴之願。既困疾病,復畏譏讒,六年之間,瞻望太息,竟未敢一出門庭。夫蒙人一顧之恩,尚必思其所以為酬,受人一言之知,亦必圖其所以為報,何況君臣大義,天高地厚之恩!上之所以施于其下者,如雨露之沾濡,無時或息,而下之所以承乎其上者,乃如頑石朽株,略無生動,此雖禽獸異類,稍有知覺者,亦不能忍于其心。
是以每一念及,則哽咽涕下,徒日夜痛心惕骨,行籲坐嘆而已。
邇者繆蒙陛下過采大臣之議,授以軍旅重寄。自知才不勝任,病不任勞,輒乃觸冒上陳辭謝。又蒙溫旨眷覆,慰諭有加。伏讀感泣,不復能顧其他,即日矢死就道。
既而沿途備訪其所以致此變亂之由,熟思其所以經理斡旋之計,乃甚有牴牾矛盾者。而其事勢既口顛覆破漏,如將傾之屋,半溺之舟,莫知所措。其惟恐付託不效以孤陛下生成之德,以累大臣薦舉之明,於是始益日夜危懼,而病亦愈甚。乃不意到任以來,旬月之間,不折一矢,不戮一卒,而兩頑民帖然來服;千里之內,去荊棘而行成坦途。
其間雖有數處強大賊巢,素為廣西眾賊之淵藪根株,屢嘗征討而不克者,亦就湖廣撤回之兵而乘其取道之便,用兩廣新附之民而鼓其報效之勇,財力不至于大費,小民不及于疲勞,遂皆殲厥渠魁,蕩平巢穴,而遠近略已寧靖。是皆陛下好生之至德昭格于上下,不殺之神武幽贊于神明,是以不言而信,不怒而威,陰宥默相,以克有此;固非愚臣意望之所敢及,豈其知謀才力為能辦此哉?竊自喜幸,以為庶得藉此以免于覆敗之戮,不為諸臣薦揚之累,足矣。而臣之病勢乃日益增劇,百療無施。臣又思之,是殆功過其事,名浮其實,福逾其分,所謂小人而有非望之獲,必有意外之災者也。
臣自往年承乏南贛,為炎毒所乍,遂患咳嗽之疾,歲益滋甚。其後退伏林野,雖得稍就清涼,親近醫藥,而病亦終不能止,但遇暑熱,輒復大作。去歲奉命入廣,與舊醫偕行,未及中途,醫者先以水土不服,辭疾歸去。是後,既不敢輕用醫藥,而風氣益南,炎毒益甚。
今又加以遍身腫毒,喘嗽晝夜不息,心惡飲食,每日強吞稀粥數匙,稍多輒又嘔吐。當思恩、田州之役,其時既已力疾從事,近者八寨既平,議于其中移衛設所,以控制諸蠻,必須身親相度,方敢具奏;則又冒暑輿疾,上下岩谷,出入茅葦之中,竣事而出,遂爾不復能興。今已輿至南寧,移臥舟次,將遂自梧道廣,待命于韶、雄之間。
新任太監、總兵亦皆相繼蒞任,各能守法奉公,無地方騷擾之患,兩省巡按等官,又皆安靖行事,創滌往時煩苛搜刻之弊,方務安民。今日之兩廣,比之異時,庶可謂無事矣。臣雖病發而歸,亦可以無去後之憂者。
夫竭忠以報國,臣之素志也;受陛下之深恩,思得粉身碎骨以自效,又臣近歲之所日夜切心者也。病日就危,尚求苟全以圖後報,而為養病之舉,此臣之所大不得已也。惟陛下鑒臣一念報主之誠,固非苟為避難以自偷安,能憫其瀕危垂絶不得已之至情,容臣得暫回原籍就醫調治,倖存餘息,鞠躬盡瘁,以報陛下,尚有日也。臣不勝懇切哀求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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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生錄之八 年譜一
自成化王辰始生至正德戊寅征贛
先生諱守仁,字伯安,姓王氏。其先出晉光祿大夫覽之裔,本琅琊人,至曾孫右將軍義之,徙居山陰;又二十三世迪功郎壽,自達溪徙餘姚;今遂為餘姚人。壽五世孫綱,善鑒人,有文武才。國初誠意伯劉伯溫薦為兵部郎中,擢廣東參議,死苗難。
子彥達綴羊革裹尸歸,是為先生五世祖。御史郭純上其事于朝,廟祀增城。彥達號秘湖漁隱,生高祖,諱與準,精《禮》、《易》、嘗著《易微》數千言。永樂間,朝廷舉遺逸,不起,號遁石翁。
曾祖諱世傑,人呼為槐裏子,以明經貢太學卒。祖諱天敘,號竹軒,魏嘗齋瀚嘗立傳,敘其環堵蕭然,雅歌豪吟,胸次灑落,方之陶靖節、林和靖。所著有《竹軒稿》、《江湖雜稿》行于世。封翰林院修撰。
自槐裏子以下,兩世皆贈嘉議大夫、禮部右侍郎,追贈新建伯。父諱華,字聽輝,別號實庵,晚稱海日翁,嘗讀書龍泉山中,又稱龍山公。成化辛丑,賜進士及第第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書,進封新建伯。龍山公常思山陰山水佳麗,又為先世故居,復自姚徙越城之光相坊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