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同志亟圖為會,互相切劘,各極所詣,漸有合異同歸之機。始思師門立教,良工苦心。蓋其見道明徹之後,能不以其所悟示人,而為未悟者設法,故其高不至于凌虛,卑不至于執有,而人人善入。此師門之宗旨,所以未易與繹也。
洪在吳時,為先師裒刻《文錄》。《傳習錄》所載下卷,皆先師書也。既以次入《文錄》書類矣,乃摘錄中問答語,仍書南大吉所錄以補下卷。復采陳惟浚諸同志所錄,得二卷焉,附為續錄,以合成書。
適遭內艱,不克終事。去年秋,會同志于南畿,吉陽何子遷、初泉劉子起宗,相與商訂舊學,謂師門之教,使學者趨專歸一,莫善於《傳習錄》。於是劉子歸寧國,謀諸涇尹丘時庸,相與捐俸,刻諸水西精舍。使學者各得所入,庶不疑其所行雲。
時嘉靖甲寅夏六月,門人錢德洪序。
編者按:原文附載于嘉靖三十三年《傳習續錄》閭東刻本卷首。閭本現已亡佚。今據佐滕一齊《傳習錄欄外書》移錄。
重刻傳習錄序
聶 豹
《傳習錄》者,門人錄陽明先生之所傳者而習之,蓋取孔門「傳不習乎」之義也。匪師弗傳,匪傳弗覺,先生之所以覺天下者,其于孔門何以異哉?夫傳不習,孔猶弗傳也。
孔門之傳,求仁而已矣。孟子曰:「仁,人心也。」孟子之求心,即孔門之求心也。然心無形而有知也。
知外無心,惟知為心;物外無知,何知非物?
予嘗聞先生之教矣。學本良知,致知為學。格物者,致知之功也。學致良知,萬物皆備,神而明之,廣矣,大矣。
故曰:「知皆擴而充之,足以保四海,無他,達之天下也。」孟子之學孔子者,其在茲乎?
祖述孔、孟,憲章周、程,先生之所得亦深矣。而或者猶異之,雲其殆于仁,心、知、物之義有未達歟!
蓋仁即心也,心即知也,知即物也。外物以求知者,為虛寂;外知以求心者,為枯槁;外心以求仁者,為襲取;外仁以求學者,為氾濫滅裂,此二氏、五伯、百家之學所以毒天下。如以文辭而已者,今之陋也,去益遠矣,毒滋甚焉。
良知者,通天地萬物為一體也。忍其毒而弗之覺,猶弗知也。此先生之傳,殆有不容已焉者耳。
是錄也,答述異時,雜記於門人之手,故亦有屢見而復出者。間嘗與陳友惟浚,重加校正,刪復纂要,總為六卷,刻之於【
1】 閩,以廣先生之覺焉。
(錄自《聶雙江先生文集》卷三)
校勘記
【
1】 于,原文作「八」,據聶豹《重刻大學古本序》改。
刻陽明先生傳習錄序
孫應奎
學以盡性也。性者存發而無內外,故博文約禮,集義養氣之訓,孔、孟之所以教萬世學之者。而或少異焉,是外性也,斯異端矣。應奎不敏,弱冠如知有所謂聖賢之學。
時先生倡道東南,因獲師事焉。憶是時先生獨引之天泉樓口,授大學首章,至「致知格物」曰:「知者,良知也,天然自有即至善也。物者,良知所知之事也。格者,格其不正以歸於正也。
格之,斯實致之矣。」及再見,又手授二書。其一《傳習錄》。且曰:「是《錄》吾之所為學者,爾勿徒深藏之可也。
」應奎請事于斯幾三十年,每思講授至意,恐卒為先生罪人,故有獨苦心而莫敢以語人者。然間嘗以其所見一斑參之孔、孟。夫心之純粹以精森然而條理者,非禮乎?即此禮之見于日用而有度數之可紀,謂之「文」,然以其體事而無不在,故曰「博」。心之剛大,配天地而不禦者,非「氣」乎?即此氣之流行當其可,謂之「義」,然以其無時無處而可失,故曰「集」。
心之虛明靈覺洞然而不昧者,非「知」乎?即此知之應感而該乎人倫事變,謂之「物」,然以其有物有則而不可有過不及之差,故曰「格」。故致其知于格物也。養其氣于集義也,約其禮于博文也,皆理其性之發者,而非外也。博文以約此禮也,集義以養此氣也,格物以致此知也,皆體其性之存者,而非內也。
蓋自其斂於無,似存而常體未常息;自其章于有,似發而常體未常易。存發無先後,體用無內外,斯性之妙也。故先生之所自得,雖未敢輒擬其所至,而先生之學則斷然信其為上接孔、孟,而以俟後聖于不惑者也。
茲應奎較藝衡水,涉洞庭,登祝融,訪石鼓,歧乎濂溪之上,有餘慨焉。道不加聞而年則逮矣,固願竊有豪傑者出,以翼吾之往也。同志蔡子子木守衡,則已群多士,而摩之以性命之學,亦浸浸乎有興矣。應奎因樂與成之,乃出先生舊所手授《傳習錄》,俾刻置石鼓書院。
噫!性靈在人,得無有默契斯旨而成之德行者乎!則于先生之道亦庶幾焉,又何憾矣!嘉靖三十年夏五月壬寅,同邑門人孫應奎謹序。
(錄自《傳習錄》蔡汝楠校刻本)
敘傳習錄後
蔡汝楠
《傳習錄》者,陽明先生之門人錄師傳之指,圖相與習之者也。先生曾以是錄手授今文宗蒙泉孫公,公按部至衡,令汝楠刻置石鼓書院,而公為之序,概括學以盡性之一言。蓋先生之學,致知而已矣。今發明之曰:「學以盡性」,何也?曰:人之有心,性即吾心之體也;心之有性,知即吾性之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