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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美好的初春裡,詞人與所愛之人初遇,並且有過難忘的私下相會。畫橋深處,水邊小亭,尋春的人們可以去與小桃新柳相見,也可以這裡期待着初戀的情人。這樣美好的背景,便已暗示出當時約會的美妙。兩句又分別領以「記」字、「曾」字,點醒上片所寫全是回憶。
過片四句,詞筆收回到現:往日歡愛已經逝去,只留下永無窮盡的懷念,使自己沉湎于猶新的記憶中;常常因為醉心于舊日的美好情境,而忘卻了眼前的愁恨淒涼。至此,詞筆又返回到往日。「拚從前」二句,感嘆自己那時常心甘情願地痛飲以至于爛醉,為的是既被容貌所迷,更為出色的歌才傾倒:她的歌聲,象晴空的鴿鈴,柔和的春風中蕩漾;象嬌小的雛鶯,薄寒的春林裡弄舌。上片借桃柳隱喻其人,此處又喻以嬌小的禽鳥,更覺生動。
詞情至此,已達高潮。作者卻收束處突然轉出愛情的悲劇結局,詞情從高潮跌入低潮,形成淒愴的尾聲。可是作者似乎不忍把話說死,有意寫下「但只愁」一語讓人想象與回味。
這首詞中,作者嫻熟地、大量地運用了傳統的比興手法,上片前半多用興,下片後半多用比。最後還以「東風惡」來比邪惡勢力摧殘美好愛情,使詞自有傳統的含蓄之美。又于抒情回憶中展現一個悲劇性的愛情故事,結構上作了錯綜變化的安排。詞人這樣打破時間順序,錯綜安排結構,不僅收到了富於情節性、曲折性,引人入勝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充分表現了激情的波瀾起伏。
●青門引 張先
乍暖還輕冷,風雨晚來方定。
庭軒寂寞近清明,殘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樓頭畫角風吹醒,入夜重門靜。
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送過鞦韆影。
張先詞作鑒賞
此為春日懷人之作。詞中所寫時間是寒食節近清明時,地點是詞人獨處的家中。全詞抒寫了詞人感於自己生活孤獨寂寞,因外景而引發的懷舊情懷和憂苦心境。
上片起首兩句,寫詞人對春日裡天氣頻繁變化的感受。「乍暖」,見出是由春寒忽然變暖。「還」字一轉,引出又一次變化:風雨忽來,輕冷襲人。輕寒的風雨,一直到晚才止住了。
詞人感觸之敏鋭,不但體現對天氣變化的頻繁上,更體現天氣每次變化的精確上。天暖之感為「乍」;天冷之感為「輕」;風雨之定為「方」。遣詞精細確切,暗切微妙人情。
人們對自然現象變換的感觸,最容易暗暗引起對人事滄桑的悲傷。「庭軒」一句,由天氣轉寫現境,並點出清明這一氣候變化多端的特定時節。至此,這「寂寞」之感就進而屬於內心的感受了。歇拍二句,層層逼出主題:春已遲暮,花已凋零,自然界的變遷,象喻着人事的滄桑,美好事物的破滅,種下了心靈的病根。
此病無藥可治,唯有藉酒澆愁而已,但醉了酒,失去理性的自製,只會加重心頭的愁恨。更使人感觸的是這樣的經驗已不是頭一遭。去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又是去年病」點明詞旨。過片承醉酒之後而來。
「樓頭畫角風吹醒」,兼寫兩種感覺。淒厲的角聲,輕冷的晚風,使酣醉的人清醒過來。黃蓼園評云:「角聲而曰風吹醒,醒字極尖刻。」(《蓼園詞選》)這一個「醒」字,表現出角聲晚風並至而醉人不得不甦醒的一剎那間反應,同時也暗示酒醉之深和愁恨之重。
傷心人被迫醒來自是痛苦不堪,「入夜」一句,即以現境象徵痛苦的心境。夜色降臨,心情更加黯然,更加沉重。而重重深閉的院門更象喻着不得開啟的心扉。結句指出重門也阻隔不了觸景傷懷,溶溶月光居然把隔牆的鞦韆影子送了過來。
黃蓼園對此句也甚為激賞:「末句那堪送影,真是描神之筆,極希微窅渺之致。」(《蓼園詞選》)月光下的鞦韆影子是幽微的,描寫這一感觸,也深刻地表現詞人抑鬱的心靈。「那堪」二字,重揭示為鞦韆影所觸動的情懷。
此詞用景表情,寓情於景,「懷則自觸,觸則愈懷,未有觸之至此極者」(沈際飛《草堂詩餘正集》)。尤其是詞之末句,寫人卻言物,寫物卻只寫物之影,影是人,人又如影之虛之無,確實寫出了雋永的詞味。總之,張先詞藝術上的含蓄和韻味,此詞中得到了充分體現。
晏殊詞作鑒賞 生平簡介
晏殊(
991—
1055)字同叔,臨川(今江西撫州)人。幼孤,少有才名,七歲能文章。景德初,以神童薦,賜同進士出身。擢秘書省正字。
歷任太常寺奉禮郎。翰林學士,太子左庶子,加給事中,遷禮部侍郎、樞密副使。因論事忤太后旨,以刑部侍郎知宣州,改應天府。後為御史中丞,改兵部侍郎,兼秘書監,資政殿學士,翰林侍讀學士。
明道元年(
1032)遷參知政事,尚書左丞。慶歷中官至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學士,兼樞密使。至和二年卒,年六十五,謚元獻。晏殊「文章贍麗,應用不窮,尤工詩,閒雅有情思」(《宋史》本傳)。
其詞擅長小令,多表現官僚士大夫的詩酒生活和閒情逸致。詩文集今已不傳。有《珠玉詞》三卷。
●浣溪沙 晏殊
小閣重簾有燕過,晚花紅片落庭莎。
曲欄干影入涼波。
一霎好風生翠幕,幾回疏雨滴圓荷。
酒醒人散得愁多。
晏殊詞作鑒賞
吳處厚《青箱雜記》卷五記載:「晏元獻公雖起田裡,而文章富貴,出於天然。嘗覽李慶孫《富貴曲》云:」軸裝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兒相,未嘗諳富貴者。』故公每吟詠富貴,不言金玉錦繡,而唯說其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