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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看!」
「那就讓我總留下來,看你寫作吧!」
「我怕那樣就不能使它們更明亮了,朵拉。」
「能的!因為在那種時候,你這個聰明的孩子,當你心中充滿默默的幻想時,你就不會忘記我了。如果我說一句很蠢、很蠢——比平常還蠢——的話,你會介意嗎?」朵拉從我肩頭上打量我的表情說道。
「那是什麼美妙的話呢?」我問道。
「請讓我拿那些筆。」朵拉說道,「在你那麼勤懇工作時,我也要在那麼些小時裡幹點什麼。我能拿那些筆嗎?」
一想到我說可以時她那可愛的笑臉,我的眼裡就湧上淚水。從那以後,每當我坐下寫作時,她就常拿着一束備用的筆坐在那老地方。由於能這樣做和我的工作有關的事,她非常得意。我向她索取一支新筆時,她感到非常愉快——我常常故意這麼做。
於是我想出一種讓我娃娃妻子開心的新方法,我託故要她抄一兩頁原稿。於是朵拉高興了起來。她為這項重要工作大做準備(穿上圍裙,從廚房拿來防墨水的胸布),花不少時間來抄,由於要對吉普笑(彷彿它懂得這一切一樣)而無數次停了下來,非在末尾簽名才算完工的固執想法,像學生交試卷那樣把抄稿拿給我的樣子,我誇她時她摟住我脖子的那樣子——這一切在別人雖看似平常,於我卻是動我肺腑的記憶呢。
然後,她就馬上拿起整串的鑰匙並把它們裝到一個小籃子裡,系在她細細的腰上,叮叮噹當地在室內巡視。我很少發現這些鑰匙所屬的地方上過鎖,它們除了成為吉普的玩藝以外,我也不能發現它們還有什麼用處。可是朵拉喜歡這麼做,我也很喜歡。她深信,這麼玩娃娃家似地料理家務有很多成就,我們就在以這種娃娃家似的方法管理的家中很快樂地生活着。
我們就這樣過日子。朵拉几乎和我一樣愛我的姨奶奶,常告訴我姨奶奶她當初生怕她是一個討厭的老傢伙。“我從沒見過我姨奶奶還對別人像對朵拉這樣寬容。她逗吉普玩,雖說吉普總是無所反應;她天天聽吉它,雖說我怕她對音樂並沒什麼興趣;她從不抨擊那些不中用的僕人,雖然她一定有那種強烈衝動;她步行很遠,去買她發現朵拉需要的任何小玩藝,讓後者驚喜;每次她從花園進來,沒看到朵拉在屋裡,就在樓梯口用響徹全屋的聲音愉快地叫道:
「小花在哪兒呀?」
第四十五章 狄克先生真如我姨奶奶預言的那樣
我離開博士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住在他附近,我經常見到他;我們也一起去過他家兩三次,吃飯或喝茶。老兵總是住在博士家裡。她完全和過去一樣,那兩隻長生不死的蝴蝶仍在她帽頂上飛來飛去。
正如我這一生中見過的其它母親,馬克蘭太太比起女兒遠要喜歡尋歡作樂得多。她得有很多開心可尋,卻像一個很有策略的老軍人,拿她的孩子來做藉口,聲稱是為了孩子而達到她自己的目的。所以,博士使安妮開心的願望特別投這位奇特的母親的心思,她對他的關心入微表示無條件的讚許。
我非常相信,她不知不覺地刺痛了博士的傷口。由於她那種成人的輕薄和自私(但這並非總是和成熟的年齡相結合的),她極熱烈地對他想讓安妮生活輕鬆點的做法予以稱許,這就更讓博士感到自己的憂慮不是多餘的。博士生怕他是他年輕太太的一種束縛,而且在他們中間沒有水乳交融的感情。
「我親愛的人,」一天,我在坐時,她對他說道,「你知道,一直關在這裡,無疑讓安妮感到有點無聊呀。」
博士那慈祥的腦袋點了點。
「等她像她母親那麼老時,」馬克蘭太太揮了揮扇子說道,「那就會是另一種情形了。你可以把我投到監獄裡去,只要有上流人作伴加一桌小牌,我就永遠也不想出來。可我不是安妮,你知道,安妮也不是她的母親。」
「當然,當然。」博士說道。
「你是最好的人——不,請你原諒!」因為博士做了手勢請她別再說下去,「我一定要當着你面說,就像我常背着你說一樣,你是頂好的人;不過,你當然不——是不是?——和安妮一樣有相同的愛好和幻想。」
「不。」博士答道,口氣很憂愁。
「不,當然不,」老兵附和道,「以你的《辭典》為例吧,一部《辭典》是多麼有用的作品!多麼重要的作品!單詞的意思!如果沒有約翰生博士或那一類的什麼人,我們就要把意大利熨斗稱作床架了。可我們不能希望一部《辭典》——特別是在它還沒完成之前——讓安妮感到有趣吧,是不是?」
博士搖頭。
「所以,我對你的周到考慮非常讚許,」馬克蘭太太用折起的扇子拍拍他肩頭說道,「由此可見,你不像一般上了年紀的人那樣希望年輕人有老年人的頭腦。你已經研究過安妮的性格,你懂得。這就是我覺得很可愛的地方!」
在這番恭維話的刺傷下,我覺得連一向平靜寬容的博士也在臉上露出了幾分痛苦。
「所以,我親愛的博士,」老兵一面親熱地拍拍他一面說道,「你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季節指揮我。喏,一定要明白,我完全供你驅使。我會願意陪安妮去歌劇院、音樂會、展覽會及各種地方,你永遠不會發現我感到累的。我親愛的博士,義務高於一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