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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111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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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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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當然我要去的。可是皮果提走出門可不如她說的那麼容易,因為每次她走到門口回頭看我時,就又扶着我的肩笑一陣又哭一陣。後來,為了使解決這問題變得容易些,我就和她一起上樓;在外面我等了一分鐘,讓她先去通知巴吉斯先生,然後我才出現在那位病人面前。

他十分熱誠地接待我。由於他痛得太厲害,他不能和我握手,就請我握握他睡帽頂上的帽纓,我很誠心誠意地照辦了。我坐到床邊時,他說他好像又在布蘭德斯通大道上為我趕車一樣而感到許多好處。他躺在床上,臉朝上,全身被被子摀住似乎只剩下那張臉了——像傳說中的天使一樣——那是我見過的最奇特的一種畫面。


  

「我在車上寫下的那名字是什麼呀,先生?」巴吉斯先生因為患痛風而慢慢地微笑着說。

「啊!」巴吉斯先生,關於那個問題,我們曾進行過一些認真交談呢,對不對?”

「我願意了很久吧,先生?」

「很久。」我說道。

「我一點也不後悔,」巴吉斯先生說道,「有一次,你告訴我,說她會做各種果餅、點心和各種飯菜,你還記得嗎?」

「是啊,我記得很清楚,」我答道。

「那就像蔓青一樣真實,」巴吉斯先生說道,「那就像,」巴吉斯先生點點睡帽(那是他表示加重語氣的唯一工具)說道,「像稅捐一樣真實。沒有比這更真實的了。」

巴吉斯先生把目光轉向我,好像要我同意他在床上思考的這一結論;我表示了同意。

「沒有比這更真實的了,」巴吉斯先生重複道,「我這麼一個窮的人躺在床上想出了這點。我是個很窮的人哪,先生。」

「聽了這話,我很難過,巴吉斯先生。」

「一個很窮的人,我真的是的。」巴吉斯先生說道。

說到這裡,他的右手慢慢地、無力地從被子下伸出,盲目地摸來摸去,直到摸到稀稀鬆松系在床邊的一根棍兒。他用這棍撥來撥去,臉上顯得極為焦慮不安。巴吉斯先生撥到一隻箱子(我只能看到箱子的一端)。這時他表情才平靜了。

「舊衣服呢。」巴吉斯先生說道。

「哦!」我說道。

「我巴不得這全是錢呢,先生,」巴吉斯先生說道。

「我也巴不得,的確。」我說道。

「可這·不·是。」巴吉斯先生眼睛儘可能睜大了說道。

我表示我完全相信,巴吉斯先生更溫和地把目光轉向他太太說道:

「她,克·皮·巴吉斯,是最能幹、最好的女人。任何人能對克·皮·巴吉斯給予的稱許,她都配得上,而且還不止哪!我親愛的,你今天準備一頓晚飯,招待客人,弄點好吃好喝的,好不好?」

要不是看到坐在床對側的皮果提使勁表示希望我不推辭,我真要反對這種客套的禮節了。我就沒說什麼。


  
「我身邊的什麼地方有點點錢,我親愛的,」巴吉斯先生說道,「可我有些累了。如果你和大衛先生能先出去一會,讓我睡一小會,我醒後就設法找出那錢來。」

按照他的要求,我們離開了臥室。走到房門外,皮果提告訴我說巴吉斯先生比從前更「小氣」了,每次要從他的儲蓄中拿一個小錢都要用這個小計。他一個人爬下床,從那個倒楣的箱子裡取錢時,受的苦真是聞所未聞呀。其實,我們聽到他發出壓低了的卻痛楚無比的呻吟。

因為玩這套把戲他全身每個關節都牽動了。皮果提的兩眼充滿對他的同情,但她仍說他這番厚道的動機於他有益,所以最好別去阻攔他。他就這麼呻吟着,直到他忍受着殉道者所受的那痛楚折磨(我相信是這樣的)又爬上床,這才算告結束。然後,他叫我們進去,裝出剛睡着了一會而恢復了精神,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幾尼。

由於曾那樣巧妙地騙過了我們,又使那箱子的機密無半點泄露,他那痛楚也似乎可以完完全全得以抵償了。

我告訴皮果提說斯梯福茲也來了,不久、他果然到了。我相信,對皮果提來說,他是我的朋友還是她本人的恩人,這都沒什麼區別,她都滿心感激至極地接待他。他那隨和活潑的好性格,他那和藹近人的舉動,他那英俊秀氣的面容,他那和各種人都能周旋的天份,還有他有興緻時能投各人所好的本頌,使她五分鐘內就完全被征服了。僅僅是他對我的態度就可以征服她了。

不過,由於上述種種理由的綜合,我的的確確相信,那天晚上在他離開前,她對他實在是懷着崇拜之心呢。

他和我都留在那裡吃晚飯——如果我說是願意,那這還遠遠不能表達出他那種高興勁呢。他像太陽和空氣那樣進了巴吉斯的臥室,他好像是有益於健康的好天氣那樣使那間屋明亮起來,爽氣起來。在他的一舉一動裡都看不出張揚,顯不出費勁,也沒有矜持;可舉手投足間都帶著那難以形容的輕鬆,總是令人感到恰到好處又必須這樣才對。那風度高雅自然,令人耳目一新,至今我想起來還覺得感動呢。

我們在那間小客廳裡有說有笑。書桌上,仍放著那本我讀過一次就再沒翻動的《殉道者列傳》,現在我又把那些令人恐怖的圖面一頁頁翻開,想重溫當年看它們時的感覺,卻做不到了。皮果提談到她稱為我臥室的地方,談到留我過夜的準備,也談到她希望我在她家住下。我便朝斯梯福茲看看,心中一陣猶疑,哪知他已領悟了。

「當然,」他說道,「我們在此地逗留期間,你睡在這裡,我睡在旅店裡。」

「不過帶你到了這裡,」我馬上說道,「又和你分開,似乎不夠朋友,斯梯福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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