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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軍元帥荀偃請曰:「楚得陳、鄭而復侵宋,意在與晉爭伯也。偪陽為楚伐宋之道,若興師先向偪陽,可一鼓而下,前彭城之圍,宋向戍有功,因封之以為附庸,使斷楚道,亦一策也。」智蔤曰:「偪陽雖小,其城甚固,若圍而不下,必為諸侯所笑!」中軍副將士匄曰:「彭城之役,我方伐鄭,楚則侵宋以救之;虎牢之役,我方平鄭,楚又侵宋以報之。今欲得鄭,非先為固宋之謀不可,偃言是也!」荀罃曰:「二子能料偪陽必可滅乎?」荀偃,士偃同聲應曰:「都在小將二人身上,如若不能成功,甘當軍令!」悼公曰:「伯游倡之,伯瑕助之,何憂事不濟乎?」
乃發第一軍往攻偪陽,魯、曹、邾三國皆以兵從。
偪陽大夫妘斑獻計曰:「魯師營于北門,我偽啟門出戰,其師必入攻,俟其半入,下懸門以截之。魯敗,則曹,邾必懼,而晉之鋭氣亦挫矣!」偪陽子用其計。
卻說魯將孟孫蔑率其部將叔梁紇、秦堇父、狄彌等攻北門,只見懸門不閉,堇父同彌恃勇先進,叔梁紇繼之。忽聞城上豁喇一聲,將懸門當著叔梁紇頭頂上放將下來,紇即投戈于地,舉雙手把懸門輕輕托起,後軍就鳴金起來。
堇父,狄彌二將,恐後隊有變,急忙回身,城內鼓角大振,妘斑引著大隊人車,尾後追逐。望見一大漢,手托懸門,以出軍將,妘斑大駭,想道:「這懸門自上放下,不是千斤力氣,怎抬得住?若闖出去,反被他將門放下,可不利害!」且自停車觀望。叔梁紇待晉軍退盡,大叫道:「魯國有名上將叔梁紇在此。有人要出城的,趁我不曾放手,快些出去!」城中無人敢應。妘斑彎弓搭箭,方欲射之,叔梁紇把雙手一掀,就勢撒開,那懸門便落了閘口。
紇回至本營,謂堇父,狄彌曰:「二位將軍之命,懸於我之兩腕也!」堇父曰:「若非鳴金,吾等已殺入偪陽城,成其大功矣!」 狄彌曰:「只看明日,我要獨攻偪陽,顯得魯人本事!」
至次日,孟孫蔑整隊向城上搦戰,每百人為一隊。狄彌曰:「我不要人幫助,只單身自當一隊足矣!」乃取大車輪一個,以堅甲蒙之,緊緊束縛,左手執以為櫓,右握大戟,跳躍如飛。
偪陽城上,望見魯將施逞勇力,乃懸布于城下,叫曰:「我引汝登城,誰人敢登,方見真勇!」言猶未已,魯軍隊中一將出應曰:「有何不敢!」此將乃秦堇父也。即以手牽布,左右更換,須臾盤至城堞。
偪陽人以刀割斷其布,堇父從半空中蹋將下來,偪陽城高數仞,若是別人,這一跌,縱然不死,也是重傷,堇父全然不覺。城上佈又垂下,問道:「再敢登麼?」堇父又應曰:「有何不敢!」手借布力,騰身覆上,又被偪陽人斷布撲地,又一大跌。才爬起來,城上佈又垂下,問道:「還敢不敢?」堇父聲愈厲,答曰:「不敢不算好漢!」輓布如前。偪陽人看見堇父再墜再登,全無畏懼,倒著了忙,急割布時,已被堇父撈著一人,望城下一摔,跌個半熟,堇父亦隨布墜下,反向城上叫道:「你還敢懸布否?」城上應曰:「已知將軍神勇,不敢復懸矣!」
堇父遂取斷布三截,遍示諸隊,眾人無不吐舌!
孟孫蔑嘆曰:「詩云:‘有力如虎',此三將足當之矣。」
妘斑見魯將兇猛,一個賽一個,遂不敢出戰,吩咐軍民竭力固守,各軍自夏四月丙寅日圍起,至五月庚寅,凡二十四日,攻者已倦,應者有餘。忽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軍中驚恐不安,荀偃、士匄慮水患生變,同至中軍來稟智蔤,欲求班師。不知智蔤肯聽從否,再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 孫林父因歌逐獻公
話說晉及諸侯之兵,圍了偪陽城二十四日,攻打不下,忽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荀偃、士匄二將慮軍心有變,同至中軍來稟智蔤曰:「本意謂城小易克,今圍久不下,天降大雨,又時當夏令,水潦將發,泡水在西,薛水在東,漷水在東北,三水皆與泗水相通,萬一連雨不止,三水橫溢,恐班師不便,不如暫歸,以俟再舉。」智大怒,取所憑之幾,向二將擲之,罵曰:「老夫可曾說來,‘城小而固,未易下也!'豎子自任可滅,在晉侯面前,一力承當,牽帥老夫,至于此地!攻圍許久,不見尺寸之效,偶然天雨,便欲班師。來由得你,去由不得你。今限汝七日之內,定要攻下偪陽。若還無動,照軍令狀斬首!速去!勿再來見!」
二將嚇得面如土色,喏喏連聲而退。謂本部軍將曰:「元帥立下嚴限,七日若不能破賊,必取吾等之首,今我亦與爾等立限,六日不能破城,先斬汝等,然後自剄,以申軍法!」眾將皆面面相覷。
偃、匄曰:「軍中無戲言!吾二人當親冒矢石,晝夜攻之,有進無退。」約會魯、曹、邾三國,一齊併力。時水勢稍退,偃、匄乘車巢車,身先士卒,城上矢石如雨,全然不避,自庚寅日攻起,至甲午日,城中矢石俱盡,荀偃附堞先登,士匄繼之,各國軍將,亦乘勢蟻附而上,妘斑巷戰而死。智蔤入城,偪陽君率群臣迎降于馬首,智盡收其族,留于中軍。計攻城至城破之日,才五日耳。
若非智蔤發怒,此舉無功矣。髯翁有詩云:
仗鉞登壇無地天,偏裨何事敢侵權?
一人投杌三軍懼,不怕隆城鐵石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