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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巫臣之子巫狐庸,奉晉侯命,如吳見吳王壽夢,請兵伐楚。壽夢許之,使世子諸樊為將,治兵于江口,早有諜人報入楚國。楚令尹嬰齊奏曰:「吳師從未至楚,若一次入境,後將復來,不如先期伐之。」共王以為然。嬰齊乃大閲舟師,簡精卒二萬人,由大江襲破鳩茲,遂欲順流而下。驍將鄧廖進曰:「長江水溜,進易退難,小將願率一軍前行,得利則進,失利亦不至于大敗。元帥屯兵于郝山磯,相機觀變,可以萬全。」
嬰齊然其策,乃選組甲三百人,被練袍者三千人,皆氣強力大,一可當十者,大小舟共百艘,一聲炮響,船頭望東進發。
早有哨船探知鳩茲失事,來報世子諸樊。諸樊曰:「鳩茲既失,楚兵必乘勝東下,宜預備之。」乃使公子夷昧帥舟師數十艘,于東西梁山誘敵。公子餘祭伏兵于採石港。
鄧廖兵過郝山磯,望梁山有兵船,奮勇前進,夷昧略戰,即佯敗東走。鄧廖追過采石磯,遇諸樊大軍,方接戰,未十餘合,採石港中炮聲大振,餘祭伏兵從後夾攻,前後矢發如雨點,鄧廖面中三矢,猶拔箭力戰,夷昧乘艨艟大艦至,艦上俱精選勇士,以大槍亂搗敵船,船多覆溺,鄧廖力盡被執,不屈而死。余軍得逃者,惟組甲八十,被練甲者三百人而已。
嬰齊懼罪,方欲俺敗為功,誰知吳世子諸樊乘勝,反進兵襲楚,嬰齊大敗而回,鳩茲仍復歸吳。嬰齊羞憤成疾,未至郢都,遂卒。史臣有詩云:
乘車射禦教吳人,從此東方起戰塵。
組甲成擒名將死,當年錯著族巫臣。
共王乃進右尹壬夫為令尹。壬夫賦性貪鄙,索賂于屬國。陳成公不能堪,乃使轅僑如請服于晉,晉悼公大合諸侯于鷄澤,再會諸侯于戚,吳子壽夢亦來會好,中國之勢大振。
楚共王怒失陳國,歸罪于壬夫,殺之,用其弟公子貞字子囊者代為令尹,大閲師徒,出車五百乘伐陳。時陳成公午已薨,世子弱嗣位,是為哀公,懼楚兵威,復歸附於楚。
晉悼公聞之大怒,欲起兵與楚爭陳,忽報無終國君嘉父,遣大夫孟樂至晉,獻虎豹之皮百個,奏言:「山戎諸國,自齊桓公征服,一向平靖,近因燕秦微弱,山戎窺中國無伯,復肆侵掠,寡君聞晉君精明,將紹桓文之業,因此宣晉威德,諸戎情願受盟,因此寡君遣微臣奉聞,惟賜定奪。」
悼公集諸將商議,皆曰:「戎狄無親,不如伐之。昔者,齊桓公之伯,先定山戎,後征荊楚,正以豺狼之性,非兵威不能制也。」司馬魏絳獨曰:「不可,今諸侯初合,大業未定,若興兵伐戎,楚兵必乘虛而生事,諸侯必叛晉而朝楚,夫夷狄,禽獸也;諸侯,兄弟也。今得禽獸而失兄弟,非策也。」
悼公曰:「戎可和乎?」魏絳對曰:「和戎之利有五:戎與晉鄰,其地多曠,賤土貴貨,我以貨易土,可以廣地,其利一也;侵掠既息,邊民得安意耕種,其利二也;以德懷遠,兵車不勞,其利三也;戎狄事晉,四鄰震動,諸侯畏服,其利四也;我無北顧之憂,得以專意于南方,其利五也。有此五利,君何不從?」悼公大悅。
即命魏絳為和戎之使,同孟樂先至無終國,與國王嘉父商議停當,嘉父乃號召山戎諸國,並至無終,歃血定盟:「方今晉侯嗣伯,主盟中華,諸戎願奉約束,捍衛北方,不侵不叛,各保寧宇,如有背盟,天地不佑!」諸戎受盟,各各歡喜,以土宜獻魏絳,絳分毫不受,諸戎相顧曰:「上國使臣,廉潔如此!」倍加敬重。
魏絳以盟約回報悼公,悼公大悅。
時楚令尹公子貞已得陳國,又移兵伐鄭。因虎牢有重兵戍守,不走汜水一路,卻由許國望潁水而來。
鄭僖公髠頑大懼,集六卿共議,那六卿公子騑字子駟、公子發字子國、公子嘉字子孔,三位俱穆公之子,于僖公為叔祖輩;公孫輒字子耳,乃公子去疾之子;公孫蠆字子蟜,乃公子偃之子,公孫舍之字子展,乃公子喜之子,三位俱穆公之孫,襲父爵為卿,為僖公為叔輩。這六卿都是尊行,素執鄭政。僖公髠頑心高氣傲,不甚加禮,以此君臣積不相能,上卿公子騑尤為鑿柄。
今日會議之際,僖公主意,欲堅守以待晉救,公子騑開言曰:「諺云‘遠水豈能救近火',不如從楚。」僖公曰:「從楚則晉師又至,何以當之?」公子騑對曰:「晉與楚誰憐我者?我亦何擇于二國?惟強者則事之!今後請以犧牲玉帛待于境外,楚來則盟楚,晉來則盟晉。兩雄並爭必有大屈,強弱既分,吾因擇強者而庇民焉,不亦可乎?」
僖公不從其計,曰:「如駟言鄭朝夕待盟,無寧歲矣!」欲遣使求援于晉,諸大夫懼違公子騑之意,莫肯往者,僖公發憤自行,是夜宿于驛舍。公子騑使門客伏而刺之,託言暴疾,立其弟嘉為君,是為簡公。使人報楚曰:「從晉皆髠頑之意,今髠頑已死,願聽盟罷兵!」楚公子貞受盟而退。
晉悼公以聞鄭復從楚,乃問于諸大夫曰:「今陳、鄭俱叛,伐之何先?」荀罃對曰:「陳國小地偏,無益於成敗之數;鄭為中國之樞,自來圖伯,必先服鄭。寧失十陳,不可失一鄭也!」韓厥曰:「子羽識見明決,能定鄭者必此人,臣力衰智耄,願以中軍斧鉞讓之。」悼公不許,厥堅請不已,乃從之。韓厥告老致政,荀罃遂代為中軍元帥,統大軍伐鄭。
兵至虎牢,鄭人請盟,荀罃許之,比及晉師反旆。楚共王親自伐鄭,復取成而歸。悼公大怒,問于諸大夫曰:「鄭人反覆,兵至則從,兵撤復叛,今欲得其堅附,當用何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