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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河北十七郡,皆歸朝廷,合兵二十餘萬。其附祿山者,惟范陽、盧龍、密雲、漁陽、汲、鄴六郡而已。杲卿起兵才八日,守備未完,且諸兵各遣分徇諸郡。賊將史思明、蔡希德引大兵至常山城下,杲卿告急於王承業,承業欲竊其功,利於城陷,遂擁兵不救。杲卿晝夜拒戰,糧盡矢竭城陷。賊縱兵殺掠,執杲卿、履謙等送洛陽,縛于木橋之柱而剮之,杲卿、履謙至死罵不絶口,顏氏死者三十餘人,於是諸郡復陷于賊。安祿山僭號,自稱大燕皇帝,賊群臣各加官有差。真源令張巡起兵討賊,得精兵千人,至雍邱與賈賁合兵,賊將令狐潮引兵攻雍邱,賈賁出戰,敗死。張巡力戰卻賊,兼領賁眾,賊蟻附攻城。巡束蒿灌脂,焚而投之,賊不得上,城中矢盡,巡縛草為人千餘,被以黑衣,夜縋城,潮兵爭射之。
久乃知其藁人,得矢數十萬。其後復夜縋城,賊笑不設備,乃以死士斫潮營,賊兵大亂。巡使部將雷萬春,于城上與潮語,賊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賊疑為木人,諜問之,乃大驚服。
巡時伺賊隙,出兵擊之,積六十餘日,大小三百餘戰,賊遂敗走,軍聲大振。以李光田為河北節度使,子儀、光弼大敗賊將史思明於嘉山,復河北十餘郡。祿山大懼。子儀、光弼奏請固守潼關,而引兵北取范陽,復其巢穴,則賊不日可定。時賊將崔乾祐在陝州,故為羸弱以誘王師,上遣使促哥舒翰進兵復陝洛,翰奏祿山習兵,必羸師以誘我,宜守不宜禦。楊國忠言于帝,趨使速戰。翰不得已,撫膺慟哭。引兵出潼關,遇崔乾祐之兵于靈寶西源,翰大敗入關。乾祐進攻潼關,克之,執翰關洛陽,翰降于賊。上聞之大懼,召宰相謀之。楊國忠首倡幸蜀之策,上然之。
第28回 三百年捱不到禍亂相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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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黎明,上獨與貴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孫,及親近宦官宮人,出延秋門。妃主皇孫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至咸陽望夷宮,日向中,上猶未食。國忠自市胡餅以獻,於是民爭進糲食,皇孫輩爭以手掬食之,須臾而盡。上至馬嵬驛,將士饑疲,皆憤怒。陳玄禮以禍由國忠,欲誅之。會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與胡虜謀反。」國忠急走,軍士擒殺之,以槍揭其首,並殺其子暄及韓國、秦國二夫人。上拖履出驛門,慰勞將士,令收隊。
軍士不應。上使高力士問之,玄禮曰:「國忠謀反,貴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曰:「貴妃居深宮,安知國忠謀反?」力士曰:「貴妃誠無罪,然將士已殺國忠,而貴妃仍在左右,豈能自安?願陛下審思之,將士安則陛下安矣。」帝乃命專士引貴妃于佛堂縊殺之,時年三十有八。輿屍至驛庭,玄禮等人視之,於是始整部伍為行計。國忠妻與幼子日希、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走至陳倉,縣令薛景仙捕誅之。上將發馬嵬驛,朝臣惟韋見素一人,父老皆遮道請留。帝為按轡久之,乃命太子于後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願帥子弟從殿下東破賊,取長安。若殿下與至尊皆入蜀,則中原百姓,誰為之主?」須臾聚至數千人。太子不可,曰:「至尊冒險阻,吾豈可朝夕離左右?」涕泣拔馬欲西。建寧王
183;與宦者李輔國執
183;諫曰:「逆胡犯闕,四海分崩,不因人心,何以興復?今殿下從至尊入蜀,則中原之地,拱手授賊矣。不如收西北守邊之兵,召郭、李于河北,與之併力討賊,克複二京,以迎至尊,豈非孝之大者。何必區區溫清,為兒女之戀乎?」
廣平王做亦勸太子留。父老共擁太子,馬不得行。上總轡待太子,久不至,使人偵之,還白狀,上曰:「天也。」乃命分後軍二千人及飛龍廄馬從太子,又宣旨欲傳位於太子,太子不受。
太子既留,不知所適。建寧王倓請太子詣平涼,從之。一晝夜馳三百里,至平涼,募兵得五百餘人?軍勢稍振。安祿山不意上遽西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關凡十日。乃遣孫孝哲將兵入長安,於是賊勢大熾,然無選略,日夜縱酒,專以女色財寶為事,無復有西出之意,故上得安然入蜀。太子北行,亦無追迫之患。太子至靈武,裴冕、杜鴻漸等上太子箋,請尊馬嵬之命,即皇帝位,以號令四方。太子不許,冕等表五上,固爭之,乃許之。
是日,肅宗即位於靈武,尊玄宗曰上皇天帝,復以載為年。
初,肅宗為太子時,與李泌為布衣交,泌後隱居潁陽,上遣使召之。至是謁見于靈武,上大喜,每事咨之,言無不從。上皇至成都,從官六軍,至者千三百人而已。郭子儀等將兵五萬,自河北至靈武。靈武軍威始盛,人有復興之望矣。靈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兒應天順人,吾復何憂!」乃制:「自今改制敕為誥,表疏稱太上皇,四海軍國重事,皆先取皇帝進止,仍奏朕知。」命韋見素、房王官、崔渙奉傳國寶玉冊,詣靈武傳位,在位四十四年。
初,上皇每大宴,先設太常雅樂,繼以鼓吹,出宮人舞霓裳羽衣。又奏散樂雜戲,教舞馬百匹,銜杯上壽,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祿山見而悅之。至是命搜捕悉送洛陽,祿山宴群臣于凝碧池,盛奏眾樂卑舞象怒目不動,祿山盡殺之。梨園子弟往往欷歔泣下,賊皆露刃睨之。樂工雷海清不勝悲憤,擲樂器于地,西向慟哭。祿山怒,縛于試馬殿前,肢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