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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確作詩,用郝甑山上元間事,宣仁謂以吾比武后;蘇轍用武帝奢侈窮兵虛耗海內為諫疏,哲宗謂至引漢武上方先朝。皆以之得罪。人君之立政,可不監茲! 玉川子韓退之《寄盧仝》詩云:「玉川先生洛城裡,破屋數間而已矣。一奴長鬚不裹頭,一婢赤腳老無齒。昨晚長鬚來下狀,隔牆惡少惡難似。每騎屋山下窺瞰,渾舍驚怕走折趾。立召賊曹呼五百,盡取鼠輩屍諸市。」夫姦盜固不義,然必有謂而發,非貪慕貨財,則挑暴子女。如玉川之貧,至于鄰僧乞米,隔牆居者豈不知之?若為色而動,窺見室家之好,是以一赤腳老婢隕命也,惡少可謂枉著一死。予讀韓詩至此,不覺失笑。仝集中《有所思》一篇, 其略云:「當時我醉美人家,美人顏色嬌如花。今日美人棄我去,青樓珠箔天之涯。夢中醉臥巫山雲,覺來淚滴湘江水。湘江兩岸花木深,美人不見愁人心。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則其風味殊不淺,韓詩當亦含譏諷乎? 銀青階唐自肅、代以後,賞人以官爵,久而浸濫,下至州郡胥吏軍班校伍,一命便帶銀青光祿大夫階,殆與無官者等。明宗長興二年,詔不得薦銀青階為州縣官,賤之至矣。晉天福中,中書舍人李詳上疏,以為十年以來,諸道職掌,皆許推恩,藩方薦論,動逾數百,乃至藏典書吏,優伶奴僕,初命則至銀青階,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僭濫,貴賤不分。請自今節度州聽奏大將十人,他州止聽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從之。馮拯之父俊,當周太祖時, 補安遠鎮將,以銀青光祿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大夫。至本朝端拱中,拯登朝, 遇郊恩始贈大理評事。予八世從祖師暢,暢子漢卿,卿子膺圖,在南唐時, 皆得銀青階,至檢校尚書、祭酒。然樂平縣帖之,全稱姓名,其差徭正與里長等。元豐中,李清臣論官制,奏言:「國朝踵襲近代因循之弊,牙校有銀青光祿大夫階,卒長開國而有食邑。」蓋為此也。今除授蕃官,猶用此制。
紹興二十八年,廣西經略司申安化三州蠻蒙全計等三百十八人進奉,乞補官勛,皆三班借差。三班差使,悉帶銀青祭酒,而等第加勛,文安公在西垣為之命詞。
買馬牧馬國家買馬,南邊于邕管,西邊于岷、黎,皆置使提督,歲所綱發者蓋逾萬匹。使臣、將校得遷秩轉資,沿道數十州,驛程券食、廄圉薪芻之費,其數不貲,而江、淮之間,本非騎兵所能展奮,又三牙遇暑月,放牧于蘇、秀以就水草,亦為逐處之患。因讀《五代舊史》云:“唐明宗問樞密使范延光內外馬數。對曰:『三萬五千匹。』帝嘆曰:‘太祖在太原,騎軍不過七千。
先皇自始至終,馬才及萬。今有鐵馬如是,而不能使九州混一,是吾養士練將之不至也。’延光奏曰:『國家養馬大多,計一騎士之費可贍步軍五人, 三萬五千騎,抵十五萬步軍,既無所施,虛耗國力。』帝曰:‘誠如卿言。
肥騎士而瘠吾民,民何負哉?’”明宗出於蕃戎,猶能以愛民為念。李克用父子以馬上立國製勝,然所蓄只如此。今蓋數倍之矣。尺寸之功不建,可不惜哉!且明宗都洛陽,正臨中州,尚以為騎士無所施。然則今雖純用步卒, 亦未為失計也。
杜詩用字律詩用自字、相字、共字、獨字、誰字之類,皆是實字,及彼我所稱, 當以為對,故杜老未嘗不然。今略紀其句于此:「徑石相縈帶,川雲自去留。」
「山花相映發,水鳥自孤飛。」「衰顏聊自哂,小吏最相輕。」「高城秋自落,雜樹晚相迷。」「百鳥各相命,孤雲無自心。」「勝地初相引,徐行得自娛。」「雲裡相呼疾,沙邊自宿稀。」「暗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猿掛時相學,鷗行炯自如。」「自吟詩送老,相勸酒開顏。」「俱飛峽蝶元相逐,並蒂芙蓉本自雙。」「自去自來堂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此時對雪遙相憶,送客逢春可自由。」「梅花欲開不自覺,棣萼一別永相望。」「桃花氣暖眼自醉,春渚日落夢相牽。」此以自字對相字也。「自須開竹徑,誰道避雲蘿。」「自笑燈前舞,誰憐醉後歌。」「死去憑誰報,歸來始自憐。」
「哀歌時自短,醉舞為誰醒。」「離別人誰在,經過老自休。」「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此以自字對誰字也。「野人時獨往,雲木曉相參。」「正月鶯相見,非時鳥共聞。」「江上形容吾獨老,天涯風俗病相親。」
「縱飲久判人共棄,懶朝真與世相違。」「此日此時人共得,一談一笑俗相看。」此以共字、獨字對相字也。
唐虞象刑《虞書》:「象刑惟明。」象者法也。漢文帝詔,始云:「有虞氏之時, 畫衣冠、異章服以為戮,而民弗犯。」武帝詔亦云:「唐虞畫象,而民不犯。」
《白虎通》云:「畫象者,其衣服象五刑也。犯墨者蒙巾,犯劓者赭著其衣, 犯髕者以墨蒙其髕,犯宮者屝,屝,草屨也,大闢者布衣無領。」其說雖未必然,揚雄《法言》,「唐、虞象刑惟明」,說者引前詔以證,然則唐、虞之所以齊民,禮義榮辱而已,不專于刑也。秦之末年,赭衣半道,而奸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