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甌北詩話 - 47 /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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甌北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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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此則過欲示其考之詳,而不知轉失本指。所謂必求其人以實之,則鑿矣。又如《滇池鐃吹》四首,乃順治十五年收南凱歌。詩中方侈言勛伐,而以第一首末句「誰唱太平滇海曲,桄榔花發去年紅」,謂預料吳三桂之將為逆。是時三桂方欲立功,至十八年尚率兵入緬,取永明王獻捷,豈早有逆萌!然其為人狡譎陰悍,則已人所共知。伏讀《禦批通鑒輯覽》,如見肺肝,則謂梅村早見及此,亦可。

《雜感》第一首內「聞說朝廷罷上都」,靳注謂順治八年,裁宣府巡撫,併入宣大總督。然宣府豈上都耶?按順治七年,攝政王以京師暑熱,欲另建京城於灤州,派天下錢糧一千六百萬,是年王薨,世祖章皇帝特詔:免此加派,其已輸官者,準抵次年錢糧。所謂「罷上都」,正指此事也。靳注誤。


  

《避亂》第六首:"曉起嘩兵至,戈船泊市橋。草草十數人,登岸沽村醪。

不知何將軍,到此貪逍遙?"按此系順治二年,太湖中明將黃蜚、吳之葵、魯游擊,吳江縣吳日生、好漢周阿添、譚韋等糾合洞庭兩山,同起鄉兵,俱以白布纏腰為號,後入城,圍巡撫土國寶,為國寶所敗,散去。此事見《海角遺編》。福山人所著,不著姓名。靳注亦不之及。

《長安雜詠》內第二首:「燈傳初地中峰變,經過流沙萬里來。代有異人為教出,鳩摩天付不凡材。」靳注謂「道,潮陽林氏子,棄弟子員出家,為天童密悟和尚法嗣。順治已亥,徵至京,住齋宮萬壽殿,敕封宏覺國師。」按此詩乃指西藏達賴喇嘛入覲之事。達賴喇嘛相傳為如來後身,每涅後,仍世世轉輪為佛。凡蒙古、喀爾喀、厄魯特無不尊之,視前代之大寶法王不啻也。順治中,自西藏不遠萬里入覲,故比之鳩摩羅什,謂西域神僧也。此豈道足以當之耶?

況上有「經過流沙萬里來」之句耶!靳注誤。公受封後,回至江南,與當事往還,聲勢ピ赫。有月律禪師薄之曰:「伊胸中只有‘國師大和尚’五字。」見《居易錄》。

《讀史偶述》第十二首:「松林路轉禦河行,寂寂空煩宿鳥驚。七載金滕歸掌握,百僚車馬會南城。」南城,本明英宗北狩歸所居。本朝攝政王以為府第,朝事皆王總理,故百僚每日會此。順治七年,王薨,故雲「七載金滕」也。靳注竟不之及。

《揚州》第三首:「東來處仲無他志,靳注謂以王敦比左良玉兵東下。北去深源有盛名。」謂以殷浩比高傑北討。按良玉兵東下,以救太子、討馬士英為名,比之王敦,頗切當。殷浩素有盛名,時人比之管、葛,豈高傑可比耶?梅村蓋以深源比史可法。首句云:「盡領通侯位上卿,三分淮蔡各專征。」豈非可法以閣部開府揚州,領高傑、劉澤清、劉良佐、黃得功等四將,各任專征之責?而靳注以高傑當之,殊誤。

《雜感》第四首:「珠玉空江鬼哭高。」靳注謂潼川府中江縣有妻阝江,一名玉江;又蓬溪縣有珠主溪,皆蜀中地。不知此乃指張獻忠亂蜀時,聚金銀寶玉,測江水深處,開支流以涸之,於江底作大穴,以金寶填其中,仍放江流復故道,名之曰「水藏」。所謂珠玉空江鬼哭高也。見《明史流賊傳》及沈荀蔚《蜀難敘略》。又《劫灰錄》:「獻忠北去後,一舟子詣副將楊展告之,展令長槍探於江中,遇木鞘,則釘而出之,數日,高與城等。展使人買米於黔、楚諸省,招集流移,資其耕作,由是一軍獨雄於川中,展自稱‘錦江伯’。」


  
七律《即事》十首內,第八首「無意漫提歐冶劍,有心長放呂嘉船」,靳又謂刺鄭芝龍。按芝龍本海盜,降明,授游擊。唐王聿鍵僭號時,倚為柱石。我朝兵入閩,芝龍即棄王來降,意欲即令其鎮守八閩,兼取廣東,則其功當封拜。而我朝定閩後,即挾芝龍入京,未嘗令其留鎮。則靳注所云刺芝龍者,實屬無着。

自順治三年博洛、圖賴等擒斬唐王之後,鄭彩等又出沒海上,往往闌入為崇。總督則張存仁、陳錦、李率泰等,巡撫則佟國鼐等,領兵官則陳泰棟、阿賴、耿繼茂、哈哈木、濟度、伊爾德等,各有戰功,所謂「放呂嘉船」,究未知屬誰。順治十一年,擾漳、泉,台州總督李率泰畏葸無功,以濟度代之,則所謂「放呂嘉船」者,蓋指率泰,靳注謂刺鄭芝龍何耶?又梅村《送友人從軍入閩》詩:「胡床對客招虞寄,羽扇麾軍逐呂嘉。」則姚啟聖等之收功矣。

《讀史偶述》第十三首:「異物每邀天一笑,自鳴鐘應自鳴琴。」按順治元年,修政立法,西洋人湯若望,進渾天球一座,地平、日晷、窺遠鏡各一具,並輿地屏圖,更請諸歷悉依西洋法推算,從之。十五年,又進相拒歷,所謂「自鳴鐘」、「自鳴琴」,蓋即是時所進,創見以為神技也。靳注亦不之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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