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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何也?曰:君之所道也。君者,何也?曰:能群也。能群也者,何也?曰:善生養人者也,善班治人者也,善顯設人者也,善藩飾人者也。善生養人者人親之,善班治人者人安之,善顯設人者人樂之,善藩飾人者人榮之。四統者俱,而天下歸之,夫是之謂能群。不能生養人者,人不親也;不能班治人者,人不安也;不能顯設人者,人不樂也;不能藩飾人者,人不榮也。四統者亡,而天下去之,夫是之謂匹夫。故曰:道存則國存,道亡則國亡。省工賈,眾農夫,禁盜賊,除奸邪:是所以生養之也。天子三公,諸侯一相,大夫擅官,士保職,莫不法度而公:是所以班治之也。論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皆使人載其事,而各得其所宜,上賢使之為三公,次賢使之為諸侯,下賢使之為士大夫:是所以顯設之也。修冠弁衣裳,黼黻文章,琱琢刻鏤,皆有等差:是所以藩飾之也。故由天子至于庶人也,莫不騁其能,得其志,安樂其事,是所同也;衣暖而食充,居安而遊樂,事時制明而用足,是又所同也。若夫重色而成文章,重味而成珍備,是所衍也。聖王財衍,以明辨異,上以飾賢良而明貴賤,下以飾長幼而明親疏。上在王公之朝,下在百姓之家,天下曉然皆知其所以為異也,將以明分達治而保萬世也。故天子諸侯無靡費之用,士大夫無流淫之行,百吏官人無怠慢之事,眾庶百姓無奸怪之俗,無盜賊之罪,其能以稱義遍矣。故曰:治則衍及百姓,亂則不足及王公。此之謂也。
至道大形:隆禮至法則國有常,尚賢使能則民知方,纂論公察則民不疑,賞克罰偷則民不怠,兼聽齊明則天下歸之;然後明分職,序事業,材技官能,莫不治理,則公道達而私門塞矣,公義明而私事息矣:如是,則德厚者進而佞說者止,貪利者退而廉節者起。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逮時者殺無赦。」人習其事而固,人之百事,如耳目鼻口之不可以相借官也。故職分而民不慢,次定而序不亂,兼聽齊明而百姓不留:如是,則臣下百吏至于庶人,莫不修己而後敢安止,誠能而後敢受職;百姓易俗,小人變心,奸怪之屬莫不反慤:夫是之謂政教之極。故天子不視而見,不聽而聰,不慮而知,不動而功,塊然獨坐而天下從之如一體,如四胑之從心:夫是之謂大形。詩曰:「溫溫恭人,維德之基。」此之謂也。
為人主者,莫不欲強而惡弱,欲安而惡危,欲榮而惡辱,是禹桀之所同也。要此三欲,闢此三惡,果何道而便?曰:在慎取相,道莫徑是矣。故知而不仁,不可;仁而不知,不可;既知且仁,是人主之寶也,王霸之佐也。不急得,不知;得而不用,不仁。無其人而幸有其功,愚莫大焉。今人主有大患:使賢者為之,則與不肖者規之;使知者慮之,則與愚者論之;使修士行之,則與污邪之人疑之,雖欲成功,得乎哉!譬之,是猶立直木而恐其景之枉也,惑莫大焉!語曰:好女之色,惡者之孽也;公正之士,眾人之痤也;修道之人,污邪之賊也。今使污邪之人,論其怨賊,而求其無偏,得乎哉!譬之,是猶立枉木而求其景之直也,亂莫大焉。
故古之人為之不然:其取人有道,其用人有法。取人之道,參之以禮;用人之法,禁之以等。行義動靜,度之以禮;知慮取捨,稽之以成;日月積久,校之以功,故卑不得以臨尊,輕不得以縣重,愚不得以謀知,是以萬舉而不過也。故校之以禮,而觀其能安敬也;與之舉措遷移,而觀其能應變也;與之安燕,而觀其能無流慆也;接之以聲色、權利、忿怒、患險,而觀其能無離守也。彼誠有之者,與誠無之者,若白黑然,可詘邪哉!故伯樂不可欺以馬,而君子不可欺以人,此明王之道也。
人主欲得善射--射遠中微者,縣貴爵重賞以招致之。內不可以阿子弟,外不可以隱遠人,能中是者取之;是豈不必得之之道也哉!雖聖人不能易也。欲得善馭--及速致遠者,一日而千里,縣貴爵重賞以招致之。內不可以阿子弟,外不可以隱遠人,能致是者取之;是豈不必得之之道也哉!雖聖人不能易也。欲治國馭民,調壹上下,將內以固城,外以拒難,治則制人,人不能制也;亂則危辱滅亡,可立而待也。然而求卿相輔佐,則獨不若是其公也,案唯便嬖親比己者之用也,豈不過甚矣哉!故有社稷者,莫不欲強,俄則弱矣;莫不欲安,俄則危矣;莫不欲存,俄則亡矣。古有萬國,今有十數焉,是無他故,莫不失之是也。故明主有私人以金石珠玉,無私人以官職事業,是何也?曰:本不利於所私也。彼不能而主使之,則是主闇也;臣不能而誣能,則是臣詐也。主闇于上,臣詐于下,滅亡無日,俱害之道也。夫文王非無貴戚也,非無子弟也,非無便嬖也,倜然乃舉太公于州人而用之,豈私之也哉!以為親邪?則周姬姓也,而彼姜姓也;以為故邪?則未嘗相識也;以為好麗邪?則夫人行年七十有二,(齒軍)然而齒墮矣。然而用之者,夫文王欲立貴道,欲白貴名,以惠天下,而不可以獨也。非於是子莫足以舉之,故舉是子而用之。於是乎貴道果立,貴名果白,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周之子孫,苟非狂惑者,莫不為天下之顯諸侯,如是者能愛人也。故舉天下之大道,立天下之大功,然後隱其所憐所愛,其下猶足以為天下之顯諸侯。故曰:唯明主為能愛其所愛,闇主則必危其所愛。此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