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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正周、孔之遺文,訓釋真如之秘奧。人君藝業,莫之與京。
臣所以踴躍一隅,望南風而嘆息也。豈圖名與實爽,聞見不同,今為陛下陳之。陛下與高氏通和,歲逾一紀,必將分災恤患,同休共戚。寧可納臣一介之使,貪臣汝、潁之地,便絶和好。
夫敵國相代,聞喪則止,匹夫之交,託孤寄命,豈有萬乘之君,見利忘義若此者哉?其失一也。臣與高澄,既有仇憾,義不同國,陛下授臣以上將,委臣以專征,臣受命不辭,實思報效。
而陛下欲分其功,不使臣擊河北,遣庸懦之貞陽,任驕貪之胡、趙,才見旌旗,鳥散魚潰。紹宗乘勝,席捲渦陽,使臣狼狽失據,妻子為戮,斯實陛下負臣之深。其失二也。韋黯之守壽陽,眾無一旅,魏兵凶鋭,欲飲馬長江,非臣退保淮南,勢未可測。既而邊境獲寧,令臣作牧此州,以為蕃捍,方欲勵兵秣馬,克申後戰,陛下反信貞陽謬啟,復請通和。臣頻諫阻,疑閉不聽,反覆若此,童子猶且羞之,況在人君,二三其德。其失三也。
夫畏懦逗留,軍有常法,所以子王小敗,見誅于楚;王恢失律,受戮于漢。今貞陽以帝之猶子,而面縛敵庭,實宜絶其屬籍,以釁征鼓。陛下憐其苟存,欲以微臣相易。人君之法,當如是哉?其失四也。懸瓠大藩,古稱汝、潁,臣舉州內附,羊鴉仁無故棄之,陛下曾無嫌責,使還居北司。鴉仁棄之不為罪,臣得之不為功,其失五也。臣在壽春,只奉朝廷,而鴉仁自知棄州,內懷慚懼,遂啟臣欲反。使臣果反,當有形跡,何所徵驗,誣陷頓爾,陛下曾不辨究,默而信納。其失六也。趙伯超任居方伯,惟知漁獵百姓,韓山之役,女妓自隨,才聞敵鼓,與妾俱逝。以致只輪莫返,其罪應誅,而納賄中人,還處州任。伯超無罪,功臣何論;賞罰無章,何以為國?其失七也。臣禦下素嚴,裴之悌助戍在彼,憚臣嚴制,遂無故遁歸,又啟臣欲反,陛下不責違命離局,方受其浸潤之譖,處臣如此,使何地自安?
其失八也。臣歸身有道,罄竭忠規,每有陳奏,恆被抑遏。朱異等皆明言求貨,非利不行,臣無賄于中,恆被抑折。其失九也。鄱陽之鎮合肥,與臣鄰接,臣以皇室重臣,每相只敬。而臣有使命,必加彈射,或聲言臣反,陛下不察,任其見侮,臣何以堪于此哉?其失十也。臣是以興晉陽之甲,亂長江而直濟,願得升赤墀,踐文石,口陳枉直,指畫臧否,誅君側之惡臣,清國朝之秕政,則臣幸甚,天下幸甚。
帝覽表,且慚且怒。城中以景違盟,舉烽鼓噪,復詔援軍進兵。先是閉城之日,男女十餘萬,擐甲者二萬餘人,被圍既久,人多身腫氣急,死者十八九,衛城者不滿四千人。率皆疲病,橫屍滿路,不及瘞埋。國勢危如累卵,而柳仲禮身為都督,唯聚妓妾在營,置酒作樂。諸將日往請戰,不許。安南王駿說邵陵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其情可知。萬一不虞,殿下何顏自立於世?今宜分軍為三道,出其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綸不能從。柳津遣人為仲禮曰:「君父在難,不能竭力,百世之後,謂汝心為何?」仲禮亦不以為意。帝嘗問津賊勢若何,對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禮,圍何由解?」帝為之淚下。
中丞沈浚,憤賊背盟,請至景所,責以大義。帝遣之,浚見景,問之曰:「軍何不退中‘景曰:」今天時方熱,軍未可動,乞且留京師立效。「浚發憤責之,景怒,拔刀相向,曰:」我斬汝。「浚曰:」負恩忘義,違棄詛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為以死相懼耶?“徑去不顧,景以忠直舍之。於是決石闕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
丁卯城陷,賊眾皆從城西入。永安侯確,力戰不能卻,乃排闥入見帝云:「城已陷。」帝安臥不動,曰:「猶可一戰乎?」對曰:「眾散矣。」帝嘆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因謂確曰:「汝速去語汝父,勿以二宮為念,且慰勞在外諸軍。」確泣而退。俄而景入城,先遣王偉入文德殿奉謁,帝命左右褰簾開戶引偉入。偉拜呈景啟,帝問:「景何在,可召來。」景遂入見,以甲士五百人自衛。稽顙殿下,典儀引就三公榻。帝神色不變,問曰:「卿在軍中,無乃為勞。」景不敢仰視,汗流被面。又問:「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猶在北耶?」景皆不能對。任約從旁代對曰:「臣景妻子,皆為高氏所居,惟以一身歸陛下。」帝又問:「初渡江有幾人。」景曰:「千人。」「圍台城幾人?」曰:「十萬。」「今有幾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帝俯首不言,景即退。復至永福省見太子,太子亦無懼容,侍衛皆驚散,惟中庶子徐摛、舍人殷不害侍側。景傲然登階,摛謂景曰:「候王當以禮見,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與言,又不能答。景退,謂其黨曰:「吾嘗跨鞍對陣,矢刃交下,而意氣安緩,了無怖心。今見蕭公,使人自懾,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可以再見之。」於是悉撒兩宮侍衛,縱兵入宮,盡掠乘輿服禦宮人以出。使王偉守武德殿,于子悅屯太極殿堂,矯詔大赦,自加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旋命石城公大款,以帝詔解外援軍。
柳仲禮召眾議之,邵陵王曰:「今日之命,委之將軍。」
仲禮直視不對。裴之高、王僧辨曰:「將軍擁眾百萬,使宮闕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以贖前愆,何用躊躇?」仲禮竟無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