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岡環後,內有三楹,中置佛像,左為讀書之所,右為僧爂cuān之處,而前後俱有軒可憩,庭中盆花紛列,亦幽棲淨界也。艾棺停于嶺側,亟同靜聞披荊拜之。余誦「同是天涯遇難人,一生何堪對一死」之句,洪、畢皆為拭淚。返抵回雁之南,有宮翼然于湘江之上,乃水府殿也。先是艾行可之弟為予言,始求兄屍不得,依其簽而獲之雲集潭,聞之心動。至是乃入謁之,以從荊、從粵兩道請決於神,而從粵大吉。
時余欲從粵西入滇,被劫後,措資無所,或勸從荊州,求資于奎之叔者。
時奎之為荊州別駕,從此至荊州,亦須半月程,而時事不可知,故決之神。以兩處貸金請決於神,而皆不能全。
兩處謂金與劉。
余益欽服神鑒。
蓋此殿亦藩府新構,其神極靈也。
乃覓道者,俱錄其詞以藏之。復北登回雁峰,飯于千手觀音閣東寮,即從閣西小徑下,復西入花藥寺,再同覺空飯于方丈。薄暮,由南門入。是日風和日麗,為入春第一日雲。
二十四日在金寓,覺空來顧。下午獨出柴埠門,市蒸酥,由鐵樓入。是夜二鼓,聞城上遙吶聲,明晨知盜穴西城,幾被逾入,得巡者喊救集眾,始散去。
二十五日出小西門,觀西城被穴處。蓋衡城甚卑,而西尤敝甚,其東城則河街市房俱就城架柱,可攀而入,不待穴也。
乃繞西華門,循王牆後門後宰門外肆,有白石三塊欲售。其一三峰尖削如指,長二尺,潔白可愛;其一方竟尺,中有溝池田塍可畜水,但少假人工,次之;其一亦峰乳也,又次之。返金寓。
是時衡郡有倡為神農之言者,謂神農、黃帝當出世,小民翕xī和順然信之,初猶以法輪寺為窟,後遂家傳而戶奉之。
以是日下界,察民善惡,民皆市紙焚獻,一時騰哄,市為之空。
愚民之易惑如此。
二十六日金祥甫初為予措資,展轉不就。是日忽鬮jiǖ會一種民間集資方法,得百餘金,予在寓知之,金難再辭,許假二十金,予以田租二十畝立券付之。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日俱在金寓候銀,不出。
三月初一日桂王臨朝,命承奉劉及王承奉之侄設齋桃花沖施僧。靜聞往投齋,唔王承奉之侄,始知前投揭議助之意,內司不爽。蓋此助非余本意,今既得金物,更少貸于劉,便可西去。
靜聞見王意如此,不能無望。
余乃議先往道州,游九疑,留靜聞候助于此,余仍還後與同去,庶彼得坐俟,余得行遊,為兩便雲。
初二日乃促得金祥甫銀,仍封置金寓,以少資隨身。
劉許為轉借,期以今日,復不能得。予往別,且坐候之,遂不及下舟。
初三日早出柴埠門登舟。劉明宇先以錢二千並絹布付靜聞,更以糕果追予于南關外。時余舟尚泊柴埠未解維,劉沿流還覓,始與余遇,復訂期而別。是日風雨復作,舟子遷延,晚移南門埠而泊。
初四日平明行,風暫止,夙雨霏霏。下午過汊江,抵雲集潭,去予昔日被難處不遠,而云集則艾行可沉汨之所也。
風雨淒其,光景頓別,欲為《楚辭》招之,黯不成聲。是晚泊于雲集潭之西岸,共行六十餘里。
初五日雷雨大至。平明發舟,而風頗利。十里,過前日畏途,沉舟猶在也。四里,過香爐山,其上有灘頗高。又二十五里,午過桂陽河口,桂陽河自南岸入湘。
〔舂水出道州舂陵山,巋水出寧遠九疑山,經桂陽西境,合流至此入湘,為常寧縣界。由河口入,抵桂陽尚三百里。〕又七里,北岸有聚落村落名松北。又四里,泊于瓦洲夾。共行五十里。
初六日昧爽行,雨止風息。二十里,過白坊驛,聚落在江之西岸,至此已入常寧縣界矣。又西南三十里,為常寧水口,其水從東岸入湘,亦如桂陽之口,而其水較小,蓋常寧縣治猶在江之東南也。又西十五里,泊于糧船埠,有數家在東岸,不成村落。是日共行六十五里。
初七日西南行十五里,河洲驛。日色影現,山岡開伏。
蓋自衡陽來,湘江兩岸雖岡陀繚繞,而云母之外,尚無崇山傑嶂。至此地,湘之東岸為常寧界,湘江西岸為永之祁陽界,皆平陵擴然,岡阜遠疊也。又三十里,過大鋪,於是兩岸俱祁陽屬矣。上九州灘,又三十里,泊歸陽驛。
初八日飯後余驟疾急病,呻吟不已。六十里,至白水驛。初擬登訪戴宇完,謝其遇劫時解衣救凍之惠,至是竟不能登。是晚,舟人乘風順,又暮行十五里,泊于石壩裡,蓋白水之上流也。
是日共行七十五里。
按《志》:白水山在祁陽東南二百餘里,山下有泉如白練。
缺去祁陽九十餘里,又在東北。是耶,非耶?
初九日昧爽,舟人放舟,余病猶甚。五十餘里,下午抵祁陽,遂泊焉,而余不能登。先隔晚將至白水驛,餘力疾起望西天,橫山如列屏,至是舟溯流而西,又轉而北,已出是山之陽矣,蓋即祁山也。山在湘江北,縣在湘江西,祁水南,相距十五里。
其上流則湘自南來,循城東,抵山南轉,縣治實在山陽、水西。而縣東臨江之市頗盛,南北連峙,而西向入城尚一里。其城北則祁水西自邵陽來,東入于湘,遂同曲而東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