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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月,心生一計。一日,候着得月進來,半路截留,邀他到一間書房內,開了一個燈,與他吃煙。潘三睡在得月後頭,摸摸索索,得月不肯。潘三道:「你若不依我,我便不許你進來。你們娘兒兩個做的事,當我不知道麼?我不過不肯丟你們的臉。你若不依我,我以後見你進來,我就打你。」那得月雖十七歲了,尚是膽小面嫩,被潘三說破,便臉紅起來,不得主意,且他那個後門原與大路一樣,什麼要緊,只得說道: ·「倒不是我不肯,只怕乾娘知道了,倒要不依你。」潘三道:「不妨,如今諒他也心虛,不敢與我閙了。」得月想著石氏,只得依了潘三。潘三樂極,便關了門,下了卷窗。得月坐在身上,鬥了一筍,一拍就合,大頑起來。
石氏那日約定得月早飯後來的,等了好一會,還不見來,心裡也恐潘三半路打劫。他悄悄的到書房來,見關上門,更加疑心。聽了一聽,覺兩人切切促促的私語,聽不明白,便輕輕的走到窗下來。見又下了卷窗,便將舌尖舔破了紙一望,見潘三抱著得月坐在身上,兩臉相偎,索索的動。一看心中大怒,想要罵起來,又想道:「不如在門口候這老兔子出來,打他幾下,方泄此恨。」主意定了,便拿張凳子,門邊一坐。只聽得得月說道:「放我去罷,恐乾娘等我心煩,是要罵我。」又聽得潘三咂他的嘴,響了兩三響,石氏更氣得不可開交。忽見門一開,得月走了出來,一見石氏,滿臉即漲得通紅,站住了腳。
石氏怒容滿面,狠狠的瞅了他一眼。潘三一腳跨出來,石氏站起,一把將鬍子揪牢。潘三魂不附體,低了頭,一動也不敢動。
石氏罵道:「你這不要臉的老忘八、老兔子,自己的屁股被人□出蟲來,才花了錢請人挖乾淨了,你如今又想□,你何不彎轉你的□子來,□你自己的?他是我的乾兒子,你膽包了身,你敢頑他?」便使勁一個嘴巴,潘三「啊喲」一聲,血流滿面,也顧不得鬍子,死命的掙脫了,鬍子已撏去了半邊。石氏怒氣未息,把得月光頭上鑿了幾個慄暴,臉上擰了兩把。得月戰戰兢兢,雙膝跪下求饒,石氏又可憐他,擰了他的耳朵,同了進去。
且說潘三被石氏這一掌,如何就打得這般利害,滿面流血呢?原來石氏帶了兩個銀指甲,一抓戳在潘三鼻子上,因用力太猛,將那銀指甲打斷,既薄且尖,竟將潘三的鼻子尖刮斷, 故此流得滿面的血。潘三痛不可忍,忙忙跑出,就請了與奚十一修腎的那個陽善修醫治,也與他配了個假鼻子。潘三因在家不能醫治,又怕他女人再打,竟不敢回家,就在城裡他的那個靴鋪內住着,日日請那陽善修進城與他診視,服藥兩月有餘,方見大好。從此各處傳說,又有人贈他個美名,叫做抓三爺,又叫大眼三兒。奚十一斷腎那幾天,正是潘三抓鼻那幾天,因此不能與奚十一送行,倒也不見怪他。不知為何,他們兩人總是同病相憐的,那個爛鷄巴,這個便害臀風,那個接狗腎,這個便掏糞門,那個斷龜頭,這個又抓鼻子,你說奇不奇,誰也想不出這個理來。只便宜了得月這個小禿廝,害了兩人做了殘疾,他倒好端端的又拜了一個好幹娘。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梅侍郎獨建屈公祠屈少君重返都門地
且說琴仙在南京護國寺裡守靈,倏忽已經百日。主僕兩人雖日用有限,但天天供飯燒紙,連房租銀子,一月也須十金。
三月以來,將琴所剩衣物盡行當賣。當時初冬時節,琴仙尚無棉衣,劉喜更不用說了。一日,劉喜勸道:「大爺,我看你年紀輕輕,也不可過于古板。我想那侯老爺一片真心待你,自己來請你過去,還送錢米來,這也就難得了。你倒不要錯看這位老爺,是王侯將相都敬重他的。他的門生好不多呢,現任官、進士、舉人不知多秒,還有些夫人、小姐們拜他做老師。那一年做起壽來,那些壽屏、壽詩,園內的房子處處都掛滿了,還掛不下。我看他的交遊比怡園的徐老爺還要闊些。你若去了,倒也可以認得些人,怕不有些好處出來。若長在此,舉目無親,將何度日?不要說別的,就老爺這口靈柩,也須入土為安。天又冷了,身上棉衣也沒有,這個光景,須趁早定個主意。不是這樣的。」琴仙道:「侯老爺那裡,我就餓死也不去的。」劉喜道:「這卻為何?真令人不懂。」琴仙道:「你外面留心訪問,有進京的便人,我要寄信到說,借些錢來,好安葬老爺。」
劉喜道:「要便人要天天有的,摺差、塘報那一日沒有?你寫起來,我去寄就是了。」琴仙於是哀哀切切,寫了幾封信與子玉、子云、蕙芳諸人,要他們專人來接他回去,子云信內並封着屈道翁遺言。寫了一天,劉喜托便寄了。後來寺中又做起法事來,男女混雜,遊人擠滿。琴仙屋裡常有人來張張望望的, 琴仙好不氣悶。劉喜見度日艱難,就算京裡有人來接他們,也須兩月之久,就到年底去了。便想出個法子,賣了兩件衣裳,就借寺門口擺了一個小攤,賣些水果、乾果之類,一天也可趁得百十錢,藉以餬口。琴仙在寓裡也安心守着這一粥一飯,閒時寫字畫畫。惟覺身上衣單,不能添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