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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麻子道:「琴言麼,昨日有人替他出師,已經搬了出去,恐怕未必進城來了。」姚賢聽了一驚,道:「這話怎麼說!我家的人怎樣私自放走了,如今他搬在那裡?」伍麻子道:「我不知道,聽得說替他出師的,是個江南人,想必就在他家了。」姚賢道:“豈有此理!你們就要出師,也回明公子,沒有這樣的。
我們公子知道了,如何肯依,那就了不得了。”伍麻子道:「不幹我事,這是他師娘作主,誰能攔阻他的!」姚賢道:「如今到底在什麼地方?我好去找他問個明白。」伍麻子道:「住處實在不知,只聽得說,他還進城呢。況且他還有多少東西在城裡,豈肯扔掉了,自然還要進城來的。」伍麻子說得不明不白,急得姚賢什麼似的,又問道:「你們奶奶呢?待我當面問他。」
麻子道:「他不在家,一早上墳去了。」姚賢無奈,只得出來,走到戲園門口,正待閒望,忽聽後面車聲轔轔,直衝過來。躲開一看,卻像兩個相公,坐在車裡頭的好像琴言。待要趕上看時,車已去遠了。姚賢想道:「原來他倒在外邊這樣快樂,一定又到那裡去陪酒了。」姚賢一面想,一面走,忽前面來了兩個熟人,一個二十九歲叫孟七,是徐子云的家人;一個三十九歲叫胡八,是奚十一的家人,都是本京人,那胡八與姚賢是兩 姨中表,這三個人都是相好的。這日胡八因主人患病無事,出來找了孟七聽戲,想到館子裡去吃飯,遇見了姚賢,又是城裡出來的,便一把拉住,各人問了好,便邀進了館子,要了幾樣菜、兩壺酒,細酌閒談。孟七問起姚賢,倒有空出城閒逛,姚賢道:“那裡能閒逛?我們的差使是有專司的,就沒有事,也不能遠離一步。今日公子叫我來找琴言,假期已滿,叫他回去。
誰知又找不着他。”孟七聽了,怔了一怔,道:「還要叫他進府嗎?」姚賢道:“正是。我方纔到他師父家,遇見一個麻子,說得不明不白。說昨日一個江南人,替他出了師,同了去了。
我想他現在我們府裡,外人如何敢替他出師,又帶他去?這也實在是個奇聞。況我們公子待琴言怎樣的恩典,一月給他師父二百銀,格外還有賞賜。他的分兒,在府裡除了林珊枝,還有誰比得上他?他竟絶不感恩,辭也不辭,竟同人走了。我想天下竟有這樣忘恩負義的人,我回去稟明了公子,定然要拿轉來,這就看他的造化罷。”孟七聽了,笑道:「那裡的話,這是誰哄你的?琴言好好的在這裡,何曾同什麼江南人出京。這是訛言,聽不得的。」姚賢道:「這倒不是訛言,是他家裡講的。」
孟七道:“你別信這話,你且喝一鐘,我告訴你,這琴言從他師父死了,告假出來,卻天天總在我們園裡,我們老爺為他請了半月多客。至于出師的事,不曉得是琴言求我們老爺的,還是我們老爺願意與他出師的。昨日,我們管總的叫我去到日新銀號,開了一張二千四百兩的銀票,又一張五十兩的,交與蘇蕙芳,替琴言出師的。方纔我們在路上,還見他同蕙芳坐在一車,又到我們園裡去了。看這光景,想是我們老爺要使喚他。
我們當是不在你們府裡了,所以來伺候我們老爺。若知道還在你們府裡,我們老爺與你公子這般相好,我見他們彼此常送古董玩器,很重的東西都肯送。若要這個人,只消寫個貼兒與你 們公子,難道公子不肯送他?何必花此二千四百銀,真冤不冤?”姚賢道:「原來如此。就是你們老爺要他,也應告訴我們公子一聲,現在還沒有出府。不是我說,你們老爺也有點冒失。」
那胡八道:「這琴言我沒見過,不知怎樣生得好呢。就是我們老爺,前月在宏濟寺魏大爺處,叫他陪了一天酒。將我們姨奶奶的一對翡翠鐲子賞了他。這鐲子在廣東買,還值一千四百塊錢,在京裡更貴了。如今我們老爺病到了,也沒見他來看過一回,這人大概是沒有良心的。既跟了你們公子,又想跟他們老爺,可見是個無恆心的了,以後還不知要跟準呢。」他二人不知底里,隨口講了一遍似是而非的話。
姚賢吃了飯,道了謝,就進城來見了珊枝,將琴言近日的事,先照伍麻子,後照孟七、胡八的話,沒有少說一句,說得順口,還添了好些。又說路上見他與一個相公同車,想是陪酒去了。珊枝聽了,獃了一會,說道:「這是什麼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我要照你的話回,若有假的在裡頭,就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