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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云道:「這個說得甚好,竟句句湊拍。」次賢道:「倒實在難為他。」寶珠道:「他的比我好,不比我的雜湊。」便覺兩頰微紅,大有愧色。子云安慰道:「你的也好,不過你的題目寬泛些,難於貼切。他這蘇秦背劍的題目就好,所以比你的容易見長。」寶珠得了這一番寬慰,稍為意解。便又擲了一個「紫燕穿簾」,便道:「這個題目倒好。」便細細的想,想了好一會,問子云道:「我記得有『綉窗愁未眠』這一句,是詩還是詞?」子云道:「是韓亻屋的詩。」寶珠道:「這個略好些兒。」便念道:紫燕穿簾,綉窗愁未眠,慢俄延,投至到櫳門前面。四邊靜,愛而不見。
子云等大讚。漱芳道:「你們知道他這『四邊靜,愛而不見』,是說得什麼?」次賢笑道:「大有春恨懷人之致。」子云也笑。漱芳笑道:“不是。他昨日飛去一個秦吉了。我昨日到他那裡去,正遇著他急急的跑出房來,四下張看。
問我道:『你看見沒有?』他方纔說的,倒像那昨日的神氣。”寶珠也笑道:「今日他又回來了。」漱芳又擲,擲了一個,『花開蝶滿枝』。漱芳想了一會,說道:花開蝶滿枝,是妾斷腸時,我是散相思的五瘟使。蝶戀花,春日遲遲。次賢等大讚道:「這個更好。」寶珠道:「他總比我的說得好,我今日的兩個都不及他。」便又擲了一個『打破錦屏風』,便道:「這個題目恰好,然難也難極了,須要在打破兩字上頭着想,若得湊成了,倒是個好令。」漱芳道:「這個難,教我就湊不成,只怕那句《詩經》就不容易。」寶珠怔怔的想,想著了《唐詩》,又湊不上《西廂》,想到了《西廂》,又湊不上《詩經》,好不着急。想了好一會,問道:「《詩經》上不是有一句『何以穿我墉』麼?」次賢道:「妙極了,這一句已經穩妥,中間湊得聯絡就好了。」寶珠面有喜色,欣欣的念道:打破錦屏風,暮色滿房櫳,吉丁當敲晌簾攏。月兒高,何以穿我墉。
子云等大讚,子云道:「這個實在妙極了,就在那十六令中也是上等。我們恭賀三杯。」寶珠始為解顏歡喜。
漱芳心裡又着急起來.恐怕再行,不能及他,便道:「算了罷!實在費心得很,我不擲了。」子云道:「這令原也費心,但只五個,他得了三個。你才兩個,你再擲一個罷?」漱芳道:「適或色樣重了呢?」次賢道:「重了不算,須要不重的才有趣。」漱勞不得已,擲了好幾個重疊色樣,然後才擲出一個楚漢爭鋒,便道:「擲了這個,就算完結了。」子云應允。漱勞便構思起來,一人獨自走到桃花叢中去了。子云等也到花叢中遊玩,漱芳道:「我想倒想著了一個,就是《唐詩》這一句還有些牽強,若除了這一句,我又找不出第二句來,只好將就些罷。」便念道:楚漢爭鋒,君王自神武,你助神威擂三通鼓。
急三槍,百夫之禦。
大家讚好。子云道:「今日又得了六個,共有二十二個了,將來能湊成一百個就好了。」次賢道:「一百個是不能,況且骨牌名沒有這許多,曲牌名是儘夠,不如去了這骨牌名換個別樣,或者湊得成百數。若用骨牌名,可用的也不過五六十個,內中有幾個有趣的,偏擲不着,如公領孫、鍾馗抹額、貪花不滿,三十禿爪龍等類,湊起來必有妙語。就是限定《西廂》也窄一點兒,不如用曲文一句就寬了。惟有那推倒油瓶蓋一個難些。」子云道:「《詩經》上『瓶之罄矣』好用,曲牌名用《油葫蘆》。」次賢道:「《西廂》呢,用那一句?」子云想了一想,笑道:「《西廂》上可用的恰又不是這個韻。」四人在花下坐了,子云問起琴言今日何以不來,寶珠道:「今日他又替我到堂會裡去了。他就有一樣好處,他唱戲時並不很留心關目,他那丰韻生得好,就將他自己的神情,行乎所當行,倒比那戲文上的老關目還好些。所以才有人說他生疏,也有人說他神妙。」子云笑道:「以後梅庾香,大約非玉儂之戲不看,非玉儂的之酒不喝的了。」漱芳笑道:「玉儂行事還沒媚香的奇,近來聞他天天到宏濟寺去一回。有個什麼田湘帆,也是個風流名士,閙到不堪。後來見了媚香的戲,便天天跟着他的車,他往東就往東,他往西就往西,跟了整個月。媚香憐念他,與他一談,倒談成了知己,如今是莫逆得很,不可一日不見。」
次賢笑道:「有這等事!我看媚香真算個鶻伶淥老不尋常,竟有人籠絡得住他麼.這人必是不凡。」正說得高興時,忽子云的家人上前說:「有客來拜!」子云便冠服出去。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魏聘才初進華公府梅子玉再訪杜琴言
話說前回書中梅士燮赴任之後,一切家事,內而顏夫人掌管,外而許順經理,井井有條。子玉仍系讀書,經籍之外研磨諸子百家。到花晨月夕,則有二三知己,明窗淨几,共事筆硯。
或把酒清談,或題詩分韻,所來往者劉文澤、顏仲清等為最密。
而怡園徐度香一月間亦過訪幾次,或遇,或不遇。
蓋度香局面闊大,現處福地,為富貴神仙,所以干謁謁紛紛而來,應酬甚繁。
即遇無事清閒之日,又須為諸花物色,茶靡石葉之香,鹿錦鳳綾之艷,雖傾倒一時,然較之小樓深處修竹一坪,紙帳開時梅花數點,反遜于玉、竹君等之清閒自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