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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教三杯酒落肚,這點熱團團興兒直從腳跟下冒出天庭來,那裡按納得住?面孔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箸子也倒拿了,酒盞也潑翻了,手腳都忙亂起來,覷個丫環走了去,連忙走過縣君這邊來,跪下道:「縣君可憐見,急救小子性命則個!」縣君一把扶起道:「且休性急!妾亦非無心者,自前日博柑之日,便覺鍾情於子。但禮法所拘,不敢自逞。今日久情深,清夜思動,愈難禁制,冒禮忘嫌,願得親近。既到此地,決不教你空回去了。略等人靜後,從容同就枕席便了。」宣教道:「我的親親的娘!既有這等好意,早賜一刻之歡,也是好的。叫小子如何忍耐得住?」縣君笑道:「怎恁地饞得緊?」
即喚丫環們快來收拾,未及一半,只聽得外面喧嚷,似有人喊馬嘶之聲,漸漸近前堂來了。宣教方在神魂蕩DD之際,恰象身子不是自己的,雖然聽得有些詫異,沒工夫得疑慮別的,還只一味痴想。忽然一個丫環慌慌忙忙撞進房來,氣喘喘的道:「官人回來了!官人回來了!」縣君大驚失色道:「如何是好?快快收拾過了桌上的!」即忙自己幫着搬得桌上罄淨。宣教此時任是奢遮膽大的,不由得不慌張起來,道:「我卻躲在那裡去?」縣君也着了忙道:「外邊是去不及了。」引着宣教的手,指着床底下道:「權躲在裡面去,勿得做聲!」宣教思量走了出去便好,又恐不認得門路,撞着了人,左右看著房中,卻別無躲處,一是慌促,沒計奈何,只得依着縣君說話,望着床底一鑽,顧不得甚麼塵灰齷齪。且喜床底寬闊,戰陡陡的蹲在裡頭,不敢喘氣。一眼偷覷着外邊,那暗處望明處,卻見得備細。看那趙大夫大踏步走進房來,口裡道:「這一去不覺好久,家裡沒事麼?」縣君着了忙的,口裡牙齒捉對兒廝打着,回言道:“家……家……家裡沒事。你……你……你如何今日
才來?「大夫道:」家裡莫非有甚事故麼?如何見了我舉動慌張,語言失措,做這等一個模樣?「縣君道:」沒……沒……沒甚事故。「大夫對著丫環問道:」縣君卻是怎的?「丫環道:」果……果……果然沒有甚麼怎……怎……怎的。「宣教在床下着急,恨不得替了縣君、丫環的說話,只是不敢爬出來。大夫遲疑了一回道:」好詫異!好詫異!「縣君按定了性兒,才說得話兒囫圇,重複問道:」今日在那裡起身?怎夜間到此?「大夫道:」我離家多日,放心不下。今因有事在婺州,在此便道暫歸來一看,明日就要起身過江的。「宣教聽得此言,驚中有喜,恨不得天也許下了半邊,道:」原來還要出去,卻是我的造化也!「縣君又問道:」可曾用過晚飯?「大夫道:」晚飯已在船上吃過,只要取些熱水來洗腳。「縣君即命丫環安好了足盆,廚下去取熱水來傾在裡頭了。大夫便脫了外衣,坐在盆間,大肆澆洗,澆洗了多時,潑得水流滿地,一直淌進床下來。因是地板房子,鋪床處壓得重了,地板必定低些,做了下流之處。那宣教正蹲在裡頭,身上穿著齊整衣服,起初一時極了,顧不得惹了灰塵,鑽了進去。而今又見水流來了,恐怕污了衣服,不覺的把袖子東收西斂來避那些齷齪水,未免有些窸窸窣窣之聲。大夫道:」奇怪!床底下是甚麼響?敢是蛇鼠之類,可拿燈燭來照照。「丫環未及答應,大夫急急揩抹乾淨,即伸手桌子上去取燭台過來,捏在手中,向床底下一看。不看時萬事全休,這一看,好似霸王初入核心內,張飛剛到灞陵橋。大夫大吼一聲道:」這是個甚麼鳥人?躲在這底下?「縣君支吾道:」敢是個賊?「大夫一把將宣教拖出來道:」你看!難道有這樣齊整的賊?怪道方纔見吾慌張,元來你在家養姦夫!我去得幾時,你就是這等羞辱門戶!「先是一掌打去,把縣君打個滿天星,縣君啼哭起來。大夫喝教眾奴僕都來,此時小童也只得隨着眾人行止。大夫叫將宣教四馬攢蹄,捆做一團,聲言道:」今夜且與我送去廂裡吊著,明因臨安府推向去!「大夫又將一條繩來,親自動手也把縣君縛住道:」你這淫婦,也不與你干休!「縣君只是哭,不敢回答一言。大夫道:」好惱!好惱!且暖酒來我吃着消悶!「從人丫環們多慌了,急去灶上撮哄些嘎飯,燙了熱酒拿來。大夫取個大甌,一頭吃,一頭罵。又取過紙筆,寫下狀詞,一邊寫,一邊吃酒。吃得不少了,不覺懵懵睡去。縣君悄悄對宣教道:」今日之事固是我誤了官人,也是官人先有意向我,誰知隨手事敗。若是到官,兩個都不好了,為之奈何?「宣教道:」多蒙縣君好意相招,未曾沾得半點恩惠。今事著敗露,我這一官只當斷送在你這冤家手裡了。「縣君道:」沒奈何了,官人只是下些小心求告他,他也是心軟的人,求告得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