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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湯王排駕,直至桑林之野。登壇列祭,焚香再拜,禱告曰:「臣履一蒙眾諸侯推舉湯代夏,今九載矣,天下旱荒者七年,非東旱,則西旱,非南旱,則北旱,民不勝其苦。莫臣有過,以于上天之怒。臣今剪髮斷爪,身膺白茅,以為犧牲,望上天無以余一人之不敏,旱傷萬民之命。今臣懇告上蒼,為君者,止有六事而已。」乃自責曰:「政不節歟,民失職歟,宮室崇歟,女揭盛歟,苞草行歟,讒夫昌歟。如有不道,災責一人。」言還未已,大雨方數千里,凡旱之處,皆得潤澤。
歲復大稔音忍,天下歡洽,民安樂業。遂作桑林之樂,名曰大濩。以享天地宗廟。制官刑。作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以伊尹為阿衡。遷九鼎于商邑。在位十三年,壽百歲而崩。
太子太丁早卒,次子外丙立二年而崩。三子仲壬立四年而崩,立太丁長子太甲即位太宗,繼承天下,立位於骨爪嗣宮曲沃。不知太甲為君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鑒論曰:太史公記湯王太丁早卒,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相繼而崩,然後伊尹立太甲,非其實也。何以知非其實?二帝官天下,定於與賢;三王家天下,定於立嫡者,敬宗也。敬宗者,尊祖也。尊祖者,所以親親也。兄死立弟者,所以敬宗尊祖,且本支亂,面爭奪起也。豈親親之道哉!然成湯伊尹以元聖之德,僇有帝業,乃舍嫡孫而立諸子,亂倫害制,開復嗣爭奪之端乎。公惠仲子,舍孫而立子,言偃問曰:禮歟?孔子曰:否。夫孔子殷人也,宜知其先王之故矣。而不以立弟為是,此以儀禮知其非者一也;夫賢君必能遵先王之道,不賢者反之,以殷世考之,自三宗,以及祖乙、祖甲皆立子,其立弟者盤庚耳,必有所不得已也。豈有諸聖賢之君,皆不遵先王之訓,而沃丁小甲中才之君反能也,此以人情知其非者二也;商自沃丁始立弟。太史公陽甲之紀曰,自仲丁以來,廢嫡而更立諸弟子,或爭相代之,比九世亂。以其世考之,沃丁至陽甲立弟者九世,則仲丁之名誤也。沃丁既以廢嫡立諸弟子,生亂為非,則成湯未嘗立外丙,仲壬亦未立,然是成湯者為亂制也,何罪沃丁乎。此以荒廢知其非者三也;唐李淳風通於小數,猶能逆知帝王世數,又有邵康節曆數知來,其作皇極經世史亦無外丙仲壬名世,此以曆數知其非者四也。經史注者義耳,史所載者事耳,事有可疑,則棄事而取義可也。我有可疑,則假事以證義可也。若取事而無義,則雖無經史可也
第六十九回 伊尹奏後廢太甲
話說太甲,乃湯王嫡孫,戊申年四月即位,伊尹輔政。太甲不明厥德,顛覆湯之典刑。伊尹諫曰:「人君喪國,皆為不明厥德,顛覆其法,不納忠言。今我主乃湯王嫡長孫,先王除暴未滿二十年,君上不速改過,勤治國政,恐諸侯來朝,公論何以處之?」太甲曰:「國家之事,有卿裁決。朕今為君,又未貪酒好貨,諸侯論朕何事?數端俱是小節,只作無益之事。」伊尹見諫不聽,鬱鬱不樂:「伊尹蒙成湯不棄,聘我會諸侯,去其暴虐殘列,以安天下。不想未二十年,出此荒政敗德之君,天下不久,必屬他人矣。」一夜無寢。
次日即入朝,會同眾文武曰:「今主上不明厥德,顛覆祖刑,難以為君。今日會同列位,奏太后別立新君,廢之為侯,列位之見何如?」眾文武曰:「明公此議,所見甚當。」伊尹見眾臣皆然,即率入後宮,同奏太后,備言:「太甲為君,不明厥德,顛覆先君典刑,臣等累諫,純不聽從,難以為君。今臣等公議,欲廢為侯,安置桐宮河北臨漳。未敢擅專,伏候太后懿旨發落。」太后聞奏;言曰:「太甲不明,既不可為君,廢一帝,必當立一帝。太甲若廢,則立何人為君?」伊尹奏曰:「臣暫攝國政,俟有德者居之。」太后謂眾文武曰:「汝諸大臣,公論同否?」群臣奏曰:「所議皆同。」太后曰:「眾見既同,可宣太甲來。」太甲隨宣至,拜伏于地。太后曰:「汝祖得天下,皆賴伊先生之功勞,今同眾文武,奏汝不明厥德,顛覆祖刑,諫汝不聽,公議廢汝為桐宮侯。可解下印緩,即往桐宮而去,毋得有違國法也。」太甲默然,只得解下印綬,垂淚拜辭太后,往桐宮而去。伊尹奏太后曰:「臣暫攝國政,玉寶是太后執掌。臣為宰輔,只統攝天下之事,太后但放心,臣決無異志,」太后曰:「卿之忠,妾亦知之,誠無負先王之志為美。」伊尹謝恩而退。
次日,伊尹齋戒沐浴,登天子之位,以攝國政。當國以朝諸侯,雖居天子之位,只着諸侯服色,坐于天子位之旁,以當諸侯。諸侯知伊尹無異志,亦各遵依,皆至朝堂,眾各悅服。伊尹令排筵宴,款待諸侯。伊尹曰:「臣不得其君,臣之不幸。君不得其臣,君之不幸。君臣和合,天下無不治者矣。今尹與列公不得其主,乃大不幸也。尹本無才德,敢代攝國政,以朝天下,今日之事,實出於不得已也。每欲歸耕,恐以小義而棄大事、故不敢偷安,權理同政,以俟太甲悔過自新,然後復其大位。今列公回國,明陳政教,所當為者謹遵法度,必廣修德教。」眾諸侯各唯唯聽命,拜辭回國。自此伊尹攝政三年,天下大治。開誠心,秉正嫉邪,去奸佞,姑置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