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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差王明抱怨之間,來到自家門首。邁步往裡而走,一直進了自己住房,還未坐下,他的妻子張氏正在房中做些針線,猛抬頭,瞧見他男人從外邊走進門來,手裡拿着個蒲包子,也不知包的是何物件,張氏只當是給他買來的什麼吃食東西,眼望他男人帶笑開言,說:「你買了什麼來咧?」王明見他女人問他,有點氣兒不大,說:「你問的是這蒲包子裡頭的東西嗎?這宗物口沉呢,白嘴難吃呀。告訴你罷:這是羅鍋子劉爺施了恩咧,瞧著孤苦,說我沒有家譜,把這個物賞與我做爹--這是我前因前世的個小祖宗!快給我擱在咱們那個佛龕裡面供起來罷!」那張氏聞聽他夫主之言,婦道人家心實,他接過來,果然的擱在財神龕裡頭,高高的供起來咧,隨即還燒上了一炷香。王明的心中有事,飯也沒吃,他翻身向外而走,來至大街,找了個小酒鋪,進去揀了個座兒坐下,要了一壺酒,自斟自飲,心中納悶,抱怨劉爺胡塗。忽聽那邊對過桌子上,有二人講話。
王明舉目一瞧,原來也是喝酒的,一個有四十幾歲,一個有二十七八歲,兩個人可也是對坐著。東邊那個年長的,向西邊那個年少的,開言講話。
他兩個,飲酒之間把話云。年長的開言把話云:眼望幼年叫「老弟,要你留神仔細聽:昨日早晨一件事,實在叫人好不明。偏遇見,我的肚子實不濟,一早起來要出恭。」年長的,剛然說到這一句,西面之人把話云:「出恭不算奇怪事,怎麼說,縱然不濟主何情?」年長見問腮帶笑:“老三別急仔細聽:一早起來往外跑,蓮花庵後去出恭。剛然蹲下撒出尿,瞧見那,皮匠挑擔向東行。有一個,藍布包袱擔子上,走着走着掉在塵。皮匠他竟無瞧見,自管挑着擔子行。老哥一見不怠慢,屎未拉完站起身。
老三你聽:我見皮匠擔子上挑着的那個藍布包袱,走着走着呱嗒掉在地下咧!那個皮匠也沒看見,竟自揚長去了。我一見,恭也顧不得出咧,屎也沒拉完。你說湊巧多着的呢,偏偏的忘了拿手紙!兩隻眼睛只顧瞅着那個包袱咧,用手去地下一摸,摸了塊瓷瓦子,拿起來就往眼子上一抹,吃嘍,把眼子也拉破咧!那一時我也顧不得疼,慌忙站起,拾上褲子,跑到跟前一看,才樂了我個事不有餘!打開一看,你說裡頭包的是什麼東西罷?”西邊那個年少就問,說:「包的是什麼東西呢?」
年長之人見問,說:“老三,你聽:是他媽的奇了怪咧--是個死孩子在裡頭包着呢!我又仔細一瞧:還是個小小子兒!這也罷了,你說這個孩子的渾身上下,拿鹽醃得好像臘肉一般!
你說奇怪不奇怪?”西邊那個人又問:「這個皮匠,可不知是那裡來的?你認得他不認得他呢?」年長些的說:「怎麼不認得呢?我這腳上穿著這雙鞋,後掌兒不是他打的嗎?告訴你罷:提起這個人來,八成兒你也知道--就在這鼓樓底下出擔子的,縫破鞋的王二樓那小子!」西邊這個人聞聽,說:「啊,原來是他!敢情我認得他。他的女人,不是跟着賣切糕的跑了嗎?」
年長的聞聽,說:「是了,就是他呀!」二人說罷,大笑一遍,會了酒錢,站起身形,出了酒鋪子,揚長而去。
劉大人的承差王明,一旁聞聽方纔二人之言,不由滿心歡喜。
他兩個,說罷出門揚長去,王明聞聽長笑容:無心之中得消息,要刨根底不費難。何不徑到鼓樓下,細細再去訪根源。皮匠王二我見過,素日之間有往還。你家去把孩‧‧扔,真奇怪,何人拿出到堂前?偏偏羅鍋就找我,這樣「美差」照顧我,說不得,既然得信去一趟,拿他搪限理當然。王明想罷不怠慢,站起慌忙會酒錢。邁步翻身出酒館,一直徑奔鼓樓前。一邊走着心犯想,不由腹中好為難:倘若王二不認帳,何為憑據被人說?王明心中打主意,忽然一計上眉尖,說道是:「必須如此這般行,管叫王二入套圈!」王明走着抬頭看,鼓樓就在眼然間。承差安心鑽皮匠,腹內沉吟把話云。
王明思想之間,來到鼓樓底下頭,找了一塊瓷瓦子,故意把腳上的靴拉綻了幾針,他這才邁步向前面走,穿街到鼓樓北邊一看,煙鋪的雨搭底下,擱着一副皮匠擔子,細看,果然是王二樓。承差王明一見,搭訕走到跟前,帶笑開言,說:「王二嗎?許久不見,那裡發財來着?」皮匠聞聽有人講話,一瞧,認得是江寧差人王明,慌忙站起來,說:「王大爺嗎,彼此少見!」王明說:「有點活計,特來找你,待再替我做一做。」說著說著,一貓腰,把那一隻瓷瓦子拉綻了的那只鞋,就脫下來咧:「這不是綻了幾針?與我縫縫罷。縫得好的。」皮匠王二聞聽,說:「錯不了。」說罷,接過來穿縫。王明穿了皮匠一隻破鞋,蹲在一邊搭訕着講話。
王明一旁開言道,眼望皮匠尊「老兄」:“真真我才活倒運,一言難盡這苦情。今早晨,原本我要去拜客,我們伺候跟轎行。剛到蓮花庵東北,小道旁,有個包袱那邊存。
大人偏偏說喪氣,吩咐跟隨手下人:『上前去,打開包袱仔細看,什麼對象裏邊存?』手下聞聽不怠慢,跑上去,打開包袱驗分明。包的對象真奇怪,原來是,未曾滿月死孩童。大人一見說喪氣,衝天沖地了不成!吩咐王明『埋了罷。』你說我敢不依從?慌忙借鍁借鐝,就在此處刨下坑,這才將他埋葬了。將鞋刨綻自己縫,你說喪氣不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