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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羊角道德真君拿了一個瓶兒,把個塞兒塞了瓶嘴,叫一聲:「姜金定,你來。」姜金定連忙的跪下,說道:「師父有何吩咐?」真君道:「我今日與你幹了這一個大功。」姜金定說道:「師父怎麼就撈翻了他?」真君道:「他不合打翻了我的無底洞,故此我惱上心來,用此毒汁。」姜金定道:「多謝師父的仙力,拿了這個僧人,其餘的將官不在話下。」羊角真君道:「徒弟,你拿這個瓶兒去見番王,算你的十代功勞。」姜金定說道:「這個瓶兒有些淘氣,弟子不敢拿。相煩師父進朝走一遭,同獻功勞,也不枉師父下山來一次。」真君不肯去,姜金定決意要請去。羊角仙人看見他心堅意堅,便和他同去,跨着一隻八叉神鹿,左手提着一口寶劍,右手拿着這個瓶兒。番王下榻相迎,說道:「寡人有何德能,敢勞祖師鶴駕,未及遠迎,望乞恕罪!」仙人道:「小徒之請,不得不然。」番王請羊角仙人坐在龍床上面,自家下陪,說道:「多謝祖師仙力,擒此僧家,寡人的社稷堅牢,江山鞏固。自此以後,一時十二刻,俱是祖師之大賜。」羊角真君道:「仰仗大王洪福,憑着小道本領,擒此僧家,實是難事。」番王道:「拿的和尚在哪裡?帶過來與我看一看。」羊角真君手裡拿着一個瓶兒,說道:「和尚拿在這個裡面。」番王道:「怎麼和尚拿在瓶裡?」羊角真君道:「這個瓶盡有些來歷。」番王道:「是個甚麼來歷?」羊角真君道:「這是元始天尊煉丹的丹鼎,裡面有萬年的真火,百代的真精。」番王道:「有多少年代哩?」羊角真君道:「自從盤古不曾分天地之先,已經燒煉了萬千多載。及至盤古分天地之後,又曾燒煉了千百多年。」番王道:「怎麼會吃人哩?」真君道:「不是會吃人。天地間只有這一股真精真氣,放之則彌六合,卷之不盈一掬。一真相契,翕受無遺。」番王道:「怎麼得那個人進來?」真君道:「我這裡先開了瓶口,方纔叫那個人一聲,那個人答應了一聲『有』,大抵聲出於丹田,聲到氣到,氣到精到,故此就把那個人吸將來。」番王道:「叫做個甚麼名字?」羊角真君道:「叫做個吸魂瓶兒。」番王道:「死魂可也吸得麼?」真君道:「吸死魂就是個吃死食的。」番王道:「祖師從何得來?」真君道:「這是我道家第一個寶貝,惟有德者有之。」番王道:「這和尚在裡面,怎麼結果他?」真君道:「到了午時三刻,便就化做了血水,就是他的結果。」番王叫左右的快排筵宴,一則款待祖師,二則守過午時三刻。真君道:「把這瓶兒掛在金殿上正中樑上,待等午時三刻,再取它下來。」番王大喜,設宴相待。正是:
一杯一杯復一杯,兩人對酌山花開。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瓶來。
番王與羊角真君獻酬禮畢,不覺的就是午時三刻以來。真君叫道:「快取樑上的瓶兒來與我。」當有番官番將雙雙兩兩,即時取過瓶來。真君接着,晃了一晃,說道:「裡面金碧峰長老已經化成血水了,明日擒了元帥,燒了寶船,天下太平,黎民樂業,大王再整一席太平宴。」番王道:「太平宴是小事,只是難逢祖師之奇珍。」真君道:「此乃小事,何足為奇。」即忙把個瓶兒遞將下去,文與文共,武與武連,看了一周,付還羊角真君。真君接到手裡,再晃一晃,覺知道輕了些,仔細看來,只見瓶底上有一個針眼大小的窟窿。真君吃了一驚,說道:「哎,罷了!」番王看見羊角道德真君吃驚,把他也唬倒了,問道:「祖師為何着驚?」真君道:「貧道這個寶貝百發百中,饒他就是超凡入聖,上界天星,入在瓶中,過了午時三刻,未有不化成血水者。哪曉得這個和尚鑽了我寶貝的底火。走了和尚不至緊,壞了我的寶貝,無藥可醫。」番王道:「一個和尚這等弄喧,寡人的龍床坐不穩了。」真君道:「大王放心寬解,容貧道暫且回山采些藥草,補完了這個瓶兒,再來與大王出力。那時節盡數搬出我祖傳的本領來,饒他活佛,吃我一虧。」竟跨着八叉神鹿,駕起祥雲,望羊角山而去。無底洞趕向前,高叫道:「師父帶得弟子歸山去也罷!」真君道:「你暫且在這裡,我不日又來。」姜金定說道:「全仗先鋒,誠恐那和尚又來哩!」無底洞說道:「先鋒好做,鐵界方難熬。」大家笑了一會。
卻說金碧峰長老回到寶船,非幻禪師只是鼓掌而笑。三寶老爺道:「國師怎麼遭他的毒手?」長老道:「他是個吸魂瓶兒,叫一聲應一聲,就把個三魂七魄吸將去了。」老爺道:「怎麼又得回來?」長老道:「是貧僧把根九環錫杖搗通了他的底眼,抽身而來。」老爺道:「他今番又來,何以處之?」王尚書道:「只是一個不答應他,任他叫得花如錦,奴家只是一個不開言。」長老道:「到底不是個結局。」馬公道:「他的瓶底兒已經搗穿了,怕他來怎麼?」長老道:「他肯甘心做個破傢伙?一定要去泥補。」王尚書道:「就這個泥補裡面,安個機竅。」長老道:「貧僧自有個安排。」
畢竟不知長老是個甚麼安排,且聽下回分解。
第29回 長老私行羊角洞 長老直上東天門
詩曰:
白雲羊角石門開,人向蓬萊頂上來。
四面峰巒排劍戟,九重煙霧幻樓台。
水清潭底龍常宅,風靜松梢鶴又回。
一覺長眠天未曉,吸魂瓶底只相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