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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下西洋 - 10 / 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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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下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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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頁

朗讀:

金員外、喻孺人貪看了一會,不覺二更將盡,三鼓初傳。孺人猛地裡精神倦怠,情思不加,叫聲:「員外,大家安寢如何?」—覺直到明日天明,日高三丈。這不是「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決有個緣故。只見孺人起來,開眼一看,已自產下了—大娃子,也不知是天上掉下來的,也不知是地上長出來的,也不知是自家產下來的,也不知是外人送將來的;也不知是黃昏戌時,也不知是鐘鳴亥時,也不知是半夜子時,也不知是鷄鳴丑時,也不知是日出寅時,也不知是朝頭卯時。叫道一聲「苦」,一手叉着床,一手輓着員外。那員外還在睡夢之中,更不曾開眼。一夫一婦,雙雙的閉了眼,合了掌,趺跏在臥榻之前。那娃子金光萬道,滿屋通紅。卻說那左右鄰友,附近居民,到了天色黎明,日高三丈,無一個不起來,無一個不梳洗。正是:士農工商,各居一業。只聽得天上吹吹打打,鼓樂齊鳴,鼻兒裡異樣的天香一陣一陣。開門乍一看時,金家宅上火光燭天,霞彩奪目。好鄰居,好親友,一擁而來。只見金家的大門尚然未開,了無人語。這風火事豈是等閒?大家撞門而生產方入,門裡也不見個人,堂前也不見個人,直是搶門到了臥房之內,只見禿禿的一個娃子坐在床上。金員外夫婦二人閉了眼,合了掌,趺跏在臥榻之前。眾人見了,又驚又獃。如說不是被火,頭裡又赤焰紅光;如說是被火,如今又煙飛灰滅。如說不是生產,床上卻端正是個娃子;如說是生產,娃子不合恁的莊嚴。如說不是被人謀故,他夫婦兩人卻已魄散魂飛;如說是被人謀故,他兩人身上卻沒個刀痕斧跡,倒是一樁沒頭的公事。

中間有等老成練達的說道:「這人命關天,事非小可,莫若前去稟明了府縣官員,聽他發落,庶免林木之災。」眾人就推陸阿公為首,連名首官。阿公姓陸,是個耆老,年高有德,坊牌人無一個不欽仰他,故此推他為首。陸阿公聽了眾人的計議,諾諾連聲,拂袖而起。人叢裡面猛地時閃出一個小伙兒來,雙手扯住陸阿公衣袖,說道:「且慢些個。」阿公問道:「你是甚麼人,扯住我的衣袖?」那小伙兒道:「小可的就是本家,這死的是我的大哥,我是他第四的阿弟,小可的叫做金四。兄死弟埋,何稟官之有?」陸阿公道:「你阿哥有些死得不明白,焉得不去稟官?」金四說道:「不消稟官。」陸阿公說道:「要去稟官。」爭了一回,終是個「四不拗六」,連名一紙狀兒,稟了杭州府堂上清天太爺。這太爺是清江浦人,姓田氏,田齊之後,居官清正廉能。杭州人有個謡言,說道:「太爺清清而正,一毫人情也不聽;太爺廉廉而能,半點苞苴也不行。」故此人人叫他是個清天太爺。那太爺接了這個連名的狀兒,審了幾句口詞,拿了一個道理,即時披破狀詞,說道:「據狀金某之死,雖有疑無傷可驗,遺孩之生,雖無母有息。當全仰地方收骸殯殮,遺孩責令出家。存沒兩利,毋得異詞再擾。」


  

陸阿公領了這些地方鄰右,磕了幾個頭,答應了幾句:「是,是!」急轉身來,買了兩口棺木,收了金員外夫婦二人的屍骸。眾人又商議道:「屍骸雖已殯殮,停柩何所?娃子出家,是甚麼年紀上?是甚麼佛寺裡?須則再去稟明太爺。」那太爺正叫做「高抬明鏡,朗照四方」。只見這些耆老鄰右剛剛的進衙門,一字兒跪在丹墀之下,未及開口,太爺就說道:「你這廝又來稟我,只是停柩、出家兩項的緣由。」這些耆老鄰右連忙的磕上幾個頭,答應道:「太爺神見。」太爺道:「我已籌之熟矣。停柩須則昭慶寺裡北面那慶忌塔下。那娃子出家,又須雷峰之下淨慈寺裡,溫雲寂長老名下作弟子,也就在今日,不可遲誤。」吩咐已畢,即時叫過該房,寫了兩個飛票,差下兩個快手,一個快手拿了一個飛票,徑到西湖之上昭慶寺裡,通知本寺住持停柩塔下。一個快手拿了一個飛票,徑到雷峰之下淨慈寺裡,通知本寺雲寂長老收養小徒。兩下里處置得宜,存歿均感。

那曉得「人間才合無量福,天上飛將禍事來」。本來是滿天上鼓樂齊鳴,遍城中異香飛散,怎的不驚駭人也!且除了軍民人等在一邊,只說都布按三司,撫按三院,南北兩關。這都是甚麼樣的衙門,這都是甚麼樣的官府,恰好就有一個費周折的爺爺在裡面。還是那一位爺爺,這爺爺:

玉節搖光出鳳城,威摧山嶽鬼神驚。

群奸白晝嫌霜冷,萬姓蒼生喜日晴。


  
當道豺狼渾斂跡,朝天驄馬獨馳名。

九重更借調元手,補袞相期致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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