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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江、王海是受了傷的,那裡跑得動,況且天又黑,路又生,又怕走了軍犯。四個人慌做一團,只得跪下哀告道:「小的們是解軍犯的苦差,並沒有金銀,求大王爺爺饒命!」那大漢喝道:「誰要你的金銀,只留下你的驢頭,放你回去!」李江哭道:「大玉在上,留下頭來就是死了,怎得回去?可憐小的家裡都有老母妻子,靠着小的養活,大王殺了小的,那時家中的老小活活的就要餓死了。求大王爺爺饒了小的們的命罷!」那大漢呼呼的大笑道:「我把你這一夥害民的潑賊,你既知道顧自己的妻孥,為何忍心害別人家的父女?」李江、王海聽得話內有因,心中想道:「莫不是撞見了祁子富的親眷了?為何他件件曉得?」只得實告道:「大王爺爺在上,這事非關小人們的過失。只因祁子富問侯大爺結了仇,他買囑了淮安府,將祁子富屈打成招,問成窩盜罪犯,發配雲南。吩咐小人們在路上結果了他的性命,回去有賞:小人是奉上命差遣,概不由己,求大王爺爺詳察。」那大漢聽了,喝罵道:「好端端的百姓,倒誣他是窩盜殃民,你那狗知府和你一班潑賊,一同奸詐害民,才是真強盜,朝廷的大蠹。俺本該殺了你們的驢頭,且留你們回去傳諭侯登和狗知府,你叫他把頭長穩了,有一日俺叫他們都象那錦亭衙毛守備一樣兒就是了。你且代我把祁老爹請起來說話。」李江同眾人只得前來放走了祁子富等三人。
看官,你道這好漢是誰?原來是過天星的孫彪。自從大閙了淮安,救了羅琨上山之後,如今寨中十分興旺,招軍買馬,準備迎敵官兵,只因本處馬少,孫彪帶了八個哆兵、千兩銀子,四路買馬,恰恰的那一天就同祁子富歇在一個飯店。夜間哭泣之聲,孫彪聽見,次日就訪明白了,又見兩個解差心懷不善,他就暗暗的一路上跟定,這一日跟到了野豬林,遠遠的望見解差要害祁子富,這孫彪是有夜眼的,就放了兩枝箭,射倒了李江、王海。真是祁子富做夢也想不到的。
閒活少敘,且說那李江等放了祁子富等三人,走到星光之下來見孫彪,孫彪叫道:「祁大哥可認得我了?」祁子富上回在山中報信,會過兩次的,仔細一看:「呀!原來是孫大王,可憐我祁子富自分必死,準知道幸遇英雄相救。」說罷,淚如雨下,跪倒塵埃,孫彪扶起,說道:「少要悲傷,且坐下來講話。」當下二人坐在樹下,祁子富問他山上之事,胡奎、羅琨的消息,又問孫彪因何到此。孫彪就將扮商買馬之事,說了一遍;祁子富把他被害的原由,也說了一一遍,二人嘆息了一會,又談了半天的心事,只把李江、王海等嚇得目瞪口獃,說道:「不好了,闖到老虎窩裡來了,如何是好?倘若他們劫了人去,叫我們如何回話?」
不提眾公人在旁邊暗暗的叫苦。且說孫彪欲邀祁子富上山,祁子富再三不肯,只推女兒上山不便。孫彪見他不肯,說道:「既是如此,俺送你兩程便了。」祁子富說道:「若得如此,足感盛意。」當下談說談說,早已天明了。孫彪見李江、王海站在那裡哼哩,說道:「你二人若不壞心,也不傷你,我這一箭便勾了。且看祁大哥面上,過來,俺替你醫好了罷。」二人大喜。孫彪在身邊取出那小神仙張勇合的金瘡藥來,代他二人放在箭口上,隨即定了疼。孫彪喝令兩個幫差,到鎮上僱了三輛車兒,替祁子富寬了刑具,登車上路。孫彪同八個哆兵前後保着車子,慢慢而行,凡遇鎮市村莊、酒飯店,便買酒肉將養祁子富一家三口兒。早晚之間,要行要歇,都聽孫彪吩咐,但有言伺,非打即罵。李江、王海等怎敢違拗,只得小心,一路伏侍。
那孫彪護送了有半個多月,方到雲南地界,離省城只有兩三天的路了。孫彪向祁子富說道:「此去省城不遠,一路人煙稠集,諒他們再不敢下手。俺要回山去了。」祁子富再三稱謝:「回去多多拜上胡、羅二位恩公,眾多好漢,只好來世報恩了。」孫彪道:「休如此說。」又取出一封銀子送與祁子富使用,轉身向李江、玉海等說道:「俺記下你幾個驢頭,你們此去倘若再起反心,俺叫你一家兒都是死。」說罷,看見路旁一株大樹,掣出樸刀來,照定那樹一刀分為兩段,撲通一聲響,倒過去了,嚇得解差連連答應。孫彪喝道:「倘有差池。以此樹為例。」說罷,收了樸刀,作別而去。
祁子富見孫彪去了,感嘆不己,一家三口兒一齊掉下淚來,只等孫彪去遠了,方纔轉身上路。那兩個解差見祁子富廣識英雄,不敢怠慢,好好的伏侍他走了兩天,到了省城都察院府了,只見滿街上人馬紛紛,官員濟濟,都是按新部察院到任的。解差問門上巡捕官說道:「不知新任大人為官如何?是那裡人氏?」巡捕問瞭解差的來歷,看了批文,向解差說道:「好了,你弄到他手裡就是造化。這新大人就是你們淮安錦亭衙人氏,前仟做過陝西指揮,為官清正,皇上加恩封他二邊總鎮,兼管天下軍務。巡按大老爺姓柏名文連,你們今日來投文,又是為他家之事,豈不是你們造化!快快出去,三日後來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