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李知縣公事已畢,回至衙中。到了次日,將小姐的庚帖寫好,差個書吏送到周侗館中去。書吏領命,來到了麒麟村,問到王家莊上。莊丁進來報與周侗,周侗忙叫請進。
那書吏進得書房,見了周侗,行禮坐定,便道:「奉家老爺之命,特送小姐庚帖到此,請老相公收了。」周侗大喜,便遞與岳飛道:「這李小姐的庚帖,可拿回去,供在家堂上。」岳飛答應,雙手接了,回到家中,與母親說知。岳安人大喜,拜過家堂祖宗,然後觀看小姐的年庚。
說也奇異,卻與岳大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豈不是「姻緣輻輳」!不在話下。
這邊周侗封了一封禮物,送與書吏道:「有勞尊兄遠來,無物可敬,些些代飯,莫嫌輕褻!」書吏道聲:「不敢!」收了禮物,稱謝告別回去,不提。
再說岳大爺復至館中,周侗吩咐:「明日早些同我到縣裡去謝了丈人。」岳大爺應聲:「曉得!」過了一夜,次早天明,父子兩個梳洗了,就出了莊門,步行進城,來到縣門首,將兩張謝帖在宅門上投進。李春即時開了宅門,出來接進內衙。
行禮畢,岳飛拜謝了贈親之恩,李春回了半禮,敘坐談心。少停,擺上筵席,三人坐飲了一會,從人將下席搬出去。周侗見了,便道:‘叫\弟兩個是步行來的,沒有帶得家人來,不消費心得。”李春道:「既如此,賢婿到此,無物相贈,小弟還有幾十匹馬未曾賣完,奉送令郎一匹如何?”周侗道:「小兒習武,正少一騎。
若承厚賜,極妙的了。酒已過多,倒是同去看看馬,再來飲酒罷!」李春道:“使得。」
三人便起身,一同來到後邊馬房內,命馬夫:「取套桿,伺候挑馬。”馬夫答應一聲。周侗便悄悄的對岳飛道:「你可放出眼力來,仔細挑眩這是丈人送的,不便退換。」岳飛道:「曉得!」就走將下去,細細一看。
他本性心裡最喜愛白馬的。有那顏色好些的,把手一按,腳都殂下去了。連挑數匹俱是一般,並無一匹中意的。李春道:「難道這些馬都是無用的麼?」岳大爺答道:「這些馬並非是無用,只好那富家子弟配着華麗鞍轡,游春玩景,代步而已。
門婿心上,須要選那上得陣、交得鋒、替國家辦得事業、自己掙得功名,這樣的馬才好。」李縣主搖着頭道:“我這是賣剩的這幾十匹馬,也不過送一匹與賢婿代代步。那有這樣好馬?」
正說之間,忽聽得隔壁馬嘶聲響。岳大爺道:「這叫聲,卻是好馬!不知在何處?”周侗道:「我兒聽見聲音,又未見馬,怎知他是好馬?」岳飛道:「爹爹豈不聞此馬聲音洪亮,必然力大,所以說是好的。」李春道:“賢婿果然不錯。此馬乃是我家人周天祿在北地買回的,如今已有年餘。
果然力大無窮,見了人亂踢亂咬,無人降得住他,所以賣了去又退回來,一連五六次,只得將他鎖在隔壁這牆內。」
岳大爺道:「何不同小婿去一看?」李春道:「只怕賢婿降他不住!若降得住,就將來相贈便了。」便叫馬夫開了門,馬夫叫聲:「岳大爺!須要仔細,這馬卻要傷人的。」岳大爺把馬相了一相,便把身上的海青脫掉了,上前來。那馬見有人來,不等岳大爺近身,就舉起蹄了亂踢。
岳大爺才把身子一閃,那馬又迴轉頭來亂咬。
岳大爺望後又一閃,趁勢一把把鬃毛抓住,舉起掌來就打,一連幾下,那馬就不敢動了。正是:驊騮逢伯樂,馳騁遇王良。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瀝泉山嶽飛廬墓亂草岡牛皋剪徑
詩曰:飄蓬身世兩茫然,迴首孤雲更可憐。運等絳帳無他慮,只圖四海姓名傳。
自古道:「物各有主。”這馬該是岳大爺騎坐的,自然伏他的教訓,動也不敢動,聽憑岳大爺一把牽到空地上。仔細一看,自頭至尾足有一丈長短,自蹄至背約高八尺。頭如博兔,眼若銅鈴,耳小蹄圓,尾輕胸闊,件件俱好。
但是渾身泥污,不知顏色如何?看見旁邊有一小池,岳大爺就叫馬夫:「拿刷創來。」馬夫答應,取了刷子,遠遠的站立着,不敢近前。岳大爺道:「不妨事!我拿住在此,你可上前來,與我洗刷乾淨了。」馬夫道:「姑爺須要拿緊了。
待我將舊籠頭替他上了,然後刷洗。」岳大爺道:「不妨,你上來就是。」馬夫即將籠頭上了,將馬牽到池邊,替他刷洗得乾淨。岳大爺看了,果然好匹馬,卻原來渾身雪白,並無一根雜毛,好不歡喜。
岳大爺穿好了衣服,把馬牽到後堂階下,拴住了,上廳拜謝岳父贈馬之恩。李春道:「一匹馬,何足掛意。」又命家人去取出一副好鞍轡來,備好大馬背上。周侗在旁看了,也叫采不迭。
三個重新入席,又飲了幾杯。周侗起身告別,李春再三相留不住,叫馬夫又另備了一匹馬,送周老相公回去。那馬夫答應了,又去備了一匹馬。李春送出了儀門,作別上了馬,馬大跟在後頭,出了內黃縣城門。
周侗道:“我兒,這馬雖好,但不知跑法如何?你何不出一轡頭,我在後面看看如何?」
岳大爺應道:「使得!」就加上一鞭,放開馬去。只聽得忽喇喇四個馬蹄翻盞相似,往前跑去!周侗這老頭兒一時高興起來,也加上一鞭,一轡頭趕上去。這馬雖比不得岳大爺的神馬,那馬夫那裡跟得上來,直趕得汗流氣喘個祝那爺子兩個,前後一直跑到了莊門首,下馬進去。周侗秤了五錢銀子,賞了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