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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光陰如箭,夏去秋來,看看岳飛已長成一十三歲。眾兄弟們一同在書房朝夕攻書。周侗教法精妙,他們四個不上幾年,各人俱是能文善武。一日,正值三月天氣,春暖花香,周侗對岳飛道:「你在館中,與眾弟兄用心作文。
我有個老友志明長老,是個有德行的高僧,他在瀝泉山,一向不曾去看得他,今日無事,我去望望他就來。”岳飛道:“告稟爹爹,難得這樣好天光,爹爹路上獨自一個又寂寞,不如帶我們一同去走走,又好與爹爹作伴,又好讓我們去認認那個高僧,何如?」
周侗想了想道:「也罷。」遂同了四個學生,出了書房門,叫書重鎖好了門。
五個人一同往瀝泉山來。一路上春光明媚,桃柳爭妍,不覺欣欣喜喜。將到山前,周侗立定腳,見那東南角上有一小山,心中暗想:「好塊風水地!」岳飛問道:「爹爹看什麼?」周侗道:「我看這小山山向甚好,土色又佳,來龍得勢,藏風聚氣,好個風水!不知是那家的產業?」王貴道:“此山前後周圍一帶,都是我家的。
先生若死了,就葬在此地不妨。”岳飛喝道:「休得亂道!」周侗道:“這也不妨!
人孰無死?只要學生不要忘了就是。”就對岳飛道:「此話我兒記着,不可忘了!」
岳飛應聲:「曉得!」
一路閒話,早到山前。上山來不半里路,一帶茂林裡現出兩扇柴扉。周侗就命岳飛叩門。只見一個小沙彌開出門來,問聲:「那個?」周侗道:「煩你通報師父一聲,說陝西周侗,特來探望。」小沙彌答應進去。不多時,只見志明長老手持枴杖走將出來,笑臉相迎。二人到客堂內,見禮坐下,四個少年,侍立兩旁。長老敘了些寒溫,談了半日舊話,又問起周侗近日的起居。
周侗道:「小弟只靠這幾個小徒。這個岳飛,乃是小弟螟蛉之子。」長老道:「妙極!我看今郎骨格清奇,必非凡品,也是吾兄修來的!」一面說,一面吩咐小沙彌去備辦素齋相待。看看天色已晚,當夜打掃淨室,就留師徒五個安歇了。
長老自往雲床上打坐。
到了次日清早,周侗辭別長者要回去了。長老道:「難得老友到此,且待早齋了去。”周侗只得應允。坐下了少刻,只見小沙彌捧上茶來,吃了,周侗道:「小弟一向聞說這裡有個瀝泉,烹茶甚佳。
果有此說否?」長老道:「這座山原名瀝泉山,山後有一洞,名為瀝泉洞。那洞中這股泉水本是奇品,不獨味甘,若取來洗目,便老花復明。本寺原取來烹茶待客,不意近日有一怪事,那洞中常常噴出一股煙霧迷漫,人若觸着他,便昏迷不醒,因此不能取來奉敬。這幾日,只吃些天泉。」周侗道:“這是小弟無緣,所以有此奇事。」
那岳飛在旁聽了,暗暗想道:「既有這等妙處,怕什麼霧?多因是這老和尚慳吝,故意說這等話來唬嚇人。待我去取些來。與爹爹洗洗眼目,也見我一點孝心。」
遂暗暗的向小沙彌問了山後的路徑,討個大茶碗,出了庵門,轉到後邊。只見半山中果有一縷流泉,旁邊一塊大石上邊,鎸着「瀝泉奇品」四個大字,卻是蘇東坡的筆跡。那泉上一個石洞,洞中卻伸出一個斗大的蛇頭,眼光四射,口中流出涎來,點點滴滴,滴在水內。岳飛想道:「這個孽畜,口內之物,有何好處?滴在水中,如何用得?待我打死他!」便放在茶碗,捧起一塊大石頭,覷得親切,望那蛇頭上打去。
不打時猶可,這一打,不偏不歪,恰恰打在蛇頭上。只聽得呼的一聲響,一霎時,星霧迷漫,那蛇銅鈴一般的眼露出金光,張開血盆般大口,望着岳飛撲面撞來。岳飛連忙把身子一側,讓過蛇頭,趁着勢將蛇尾一拖。一聲響亮,定睛再看時,手中拿的那裡是蛇尾,卻是一條丈八長的蘸金槍,槍桿上有「瀝泉神矛」四個字。
回頭看那泉水已乾涸了,並無一滴。
岳飛十分得意,一手拿起茶碗,一手提着這槍,回至庵中。走到周侗面前,細細把此事說了一遍,周侗大喜。長老叫聲:“老友!這瀝泉原是神物,令郎定有登台拜將之榮。但這裡的風水,已被令郎所破,老僧難以久留,只得仍回五台山去了。
但這神槍非比凡間兵器,老僧有兵書一冊,內有傳槍之法並行兵佈陣妙用,今贈與令郎用心溫習。我與老友俱是年邁之人,後會無期。再二十年後,我小徒道悅在金山上,與今郎倒有相會之日。謹記此言,老僧從此告別。”
周侗道:「如此說來,俱是小弟得罪,有誤師父了。」長老道:「此乃前定,與老弟何罪之有?」說罷,即進雲房去取出一冊兵書,上用錦匣藏鎖,出來交與周侗。周侗吩咐岳飛好生收藏。
拜別下山,回至王家莊。周侗好生歡喜,就叫他弟兄們置備弓箭習射,將槍法傳授岳飛。他弟兄四個每日在空場上開弓射箭,舞劍掄刀。一日,周侗問湯懷道:「你要學什麼傢伙?」湯懷道:「弟子見岳大哥舞的槍好,我也槍罷。」周侗道:「也罷,就傳你個槍法。」張顯道:「弟子想那槍雖好,倘然一槍戳去,刺不着,過了頭,須得槍頭上有個鈎兒方好。」周侗道:“原有這個傢伙,名叫『鈎連槍』。
我就畫個圖樣與你,叫你父親去照樣打成了來,教你鈎連槍法罷!”王貴道:「弟子想來,妙不過是大刀,一下砍去,少則三四個人,多則五六個。若是早上砍到晚上,豈不有幾千幾百個?”周侗原曉得王貴是個一勇之夫,便笑道:“你既愛使大刀,就傳你大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