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平趕上前,說道:「柳兄不要如此。方纔之事弟等皆知。非是俺大哥見義不為,只因這些日子心緒不定,無暇及此,誠非有意拒絶尊兄。望乞海涵。
弟等情願替大哥陪罪。」說罷,就是一揖。柳青見蔣平和容悅色,慇勤勸慰,只得止步轉身,道:「小弟原是仰慕眾兄的義氣干雲,故不辭跋涉而來;不料令兄竟如此固執,使小弟好生的慚愧。」二爺韓彰道:「實是大兄長心中有事,言語鯁直,多有得罪。
柳兄不要介懷。弟等請柳兄在這邊一敘。」徐慶道:「有話不必在此敘談,咱們且到那邊再說不遲。」柳青只得轉步,進了那邊莊門,也有五間客廳。
韓爺將柳青讓至上面,三人陪坐,莊丁獻茶。蔣平又問了一番太守貪臓受賄,剝削民膏的過惡。又問:「柳兄既有此舉,但不知用何計策?」柳青道:「弟有師傅的蒙漢藥斷魂香。到了臨期,只須如此如此,便可成功。」蔣爺韓爺點了點頭,惟有徐爺鼓掌大笑,連說:「好計,好計!」大家歡喜。
蔣爺又對徐韓二位道:「二位哥哥在此陪着柳兄。小弟還要到大哥那邊一看。此事須要瞞着大哥。如今你我俱在這邊,惟恐工夫大了,大哥又要煩悶。
莫若小弟去到那裡,只說二哥三哥在這裡打點行裝。小弟在那裡陪着大哥,二位兄長在這裡陪着柳兄,庶乎兩便。」韓爺道:「四弟所言甚是。你就過那邊去罷。」徐慶道:「還是四弟有算計。快去,快去。」蔣爺別了柳青,與盧方解悶去了。
這裡柳青便問道:「盧兄為著何事煩惱?」韓爺道:「噯!說起此事,全是五弟任性胡為。」柳青道:「可是呀。方纔盧兄提白五兄進京去了。不知為著何事?」韓彰道:「聽得東京有個號稱禦貓姓展的,是老五氣他不過,特特前去會他。
不想兩月有餘,毫無信息。因此大哥又是思念,又是着急。」柳青聽至此,嘆道:「原來盧兄特為五弟不耐煩。這樣愛友的朋友,小弟几乎錯怪了。
然而大哥與其徒思無益,何不前去找尋呢?」徐慶道:「何嘗不是呢。原是俺要去找老五,偏偏的二哥四弟要與俺同去。若非他二人耽擱,此時俺也走了五六十里路了。」韓爺道:「雖則耽延程途,幸喜柳兄前來,明日正好同往。
一來為尋五弟,二來又可暗辦此事,豈不兩全其美麼?」柳青聽至此,嘆道:「既如此,二位兄長就打點行裝。小弟在前途恭候。省得盧兄看見,又要生疑。」韓爺道:「到此焉有不待酒飯之理。」柳青笑道:「你我非酒肉朋友,吃喝是小事。還是在前途恭候的為是。」說罷,立起身來。韓爺徐慶也不強留。
定准了時刻地方,執手告別。韓徐二人送了柳青去後,也到這邊來。見了盧方,卻不提柳青之事。
到了次日,盧方預備了送行的酒席,弟兄四人吃喝已畢。盧方又囑咐了許多的言語,方將三人送出莊門,親看他們去了。立了多時,才轉身回去。他三人攢步向前,竟赴柳青的約會去了。
他等只顧劫取孫珍的壽禮,未免耽延時日。不想白玉堂此時在東京閙下出類拔萃的亂子來了。自從開封府夤夜與南俠比試之後,悄悄回到旅店,暗暗思忖道:「我看姓展的本領果然不差。當初我在苗家集曾遇夜行之人,至今耿耿在心。
今見他步法形景,頗似當初所見之人,莫非苗家集遇見的就是此人。若真是他,倒是我意中朋友。再者南俠稱貓之號,原不是他出於本心,乃是聖上所賜。聖上只知他的技藝巧於貓,如何能彀知道錦毛鼠的本領呢。
哧!我既到了東京,何不到皇宮內走走。倘有機緣,略略施展施展。一來使當今知道我白玉堂;二來也顯顯我們陷空島的人物;三來我做的事,聖上知道,必交開封府。既交到開封府,再也沒有不叫南俠出頭的。
那時我再設個計策,將他誆入陷空島奚落他一場。是貓兒捕了耗子,還是耗子咬了貓?縱然罪犯天條,斧鉞加身,也不枉我白玉堂虛生一世。那怕從此傾生,也可以名傳天下。但只一件,我在店中存身不大穩便。
待我明日找個很好的去處隱了身體,那時叫他們捕風捉影,也知道姓白的厲害。」他既橫了心,立下此志,就不顧甚麼紀律了。
單說內苑萬壽山有總管姓郭名安,他乃郭槐之侄。自從郭槐遭誅之後,他也不想想所做之事,該剮不該剮。他卻自具一偏之見,每每暗想道:「當初咱叔叔謀害儲君,偏偏的被陳林救出,以致久後事犯被戮。細細想來,全是陳林之過。
必是有意與郭門作對。再者當初我叔叔是都堂,他是總管,尚且被他治倒,置之死地。何況如今他是都堂,我是總管。倘或想起前仇,咱家如何逃出他的手心裡呢。
以大壓小,更是容易。怎麼想個法子,將他害了,一來與叔叔報仇,二來也免得每日耽心。」
一日晚間,正然思想。只見小太監何常喜端了茶來,雙手捧至郭安面前。郭安接茶慢飲。這何太監年紀不過十五六歲,極其伶俐,郭安素來最喜歡他。
他見郭安沈默不語,如有所思,便知必有心事,又不敢問。只得搭訕着說道:「前日雨前茶,你老人家喝着沒味兒。今日奴婢特向都堂那裡,合夥伴們尋一瓶上用的龍井茶來,給你老人家泡了一小壺兒。你老人家喝着這個如何?”郭安道:「也還罷了。
只是以後你倒要少往都堂那邊去。他那裡黑心人多。你小孩家懂的什麼。萬一叫他們害了,豈不白白把個小命送了麼?」
何常喜聽了,暗暗展轉道:「聽他之言,話內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