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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太收拾利便,帶上自己短把刀、避血桷,說:「姜玉,你看守衙門,我要去了。」姜玉說:「三叔又往哪裡去?」廣太說:「你不必問。」姜玉說:「我也跟着你去。」廣太說:「也好,那麼你就跟我走。」姜玉暗帶披刀,候至天有初鼓時候,廣太兩個人出書房,到院內上房,竟自奔福建會館。從房上走,不從地下走,施展飛檐走壁之能。
這個福建會館在蘇州正南,離副將衙門八里之遙,在壽峰山口裏邊。那座山是東西大路,是從蘇州南關撲奔那裡去。一進山口,望西走不多遠路,南大門,就是福建會館。裏邊有七八百間房,很有勢力,都是本省的大商人修蓋的。
看館的人,姓曹,名太,別號人稱鴛鴦太歲。裡面俱是天地會八卦教的會匪。廣太同姜玉來至會館,躍身上房,直望裡面躥縱。來至東廂房後房坡,望下面一瞧,正大廳房七間,東西廂房各五間,院中有天棚,底下燈燭輝煌。
北上房台階以下,有兩張八仙桌,東邊那張八仙桌後邊,有一把太師椅子,上面坐定一人:年約六十以外,頭戴三角白綾巾,金抹額,鬢邊雙插白鵝翎;面如紫蟹,兩道掃帚眉,一雙大環眼,準頭豐滿,海下一部黃焦焦的連鬢落腮的鬍鬚;身穿粉綾緞色錦征袍,上綉圓花朵,足下粉底官靴。西邊台階之下那張八仙桌兒後,也坐著一個人;年約五十以外,也是三角白綾巾,雙插白鵝翎兒;面如紫玉,環眉大眼,一部花白的鬍鬚。西房台階下有四張八仙桌兒,後邊坐著四個人,面向東坐著:北邊第一個,面如黑漆,穿衣服是咱們隨身的打扮;第二個,年約二十以外,面如白紙,身穿藍洋縐大衫,有桌案擋着,看不見底下;第三個座位上那人,面如瓜皮,二十有餘的年歲,蛋青串綢長衫;第四個座位上那一人,年有二十來歲,面如茄皮,身穿青洋縐大衫。東邊有四個座位,上面亦有四人,瞧不很真。
正南坐著是鴛鴦太歲曹太,北邊座位上是二龍神馬鳳山,西邊座位上是二會總任山。正西那座位上:頭一個是活閻王馬剛,第二個白麵判官馬強,三個座兒上是逍遙會總張寶任,四個座兒上是太平會總任鳳蛟。東邊那四個人是:侯得山、侯寶山,還有金槍太保侯勝英,金刀太保侯勝傑。共合是九家會總,議論天地會的大事。
馬鳳山說:「曹太,你白天就不應該搶張廣太的家眷,倘若一走漏風聲,豈不壞了你我的大事?”曹太說:“我打算把他那兩個夫人搶來,咱們大家追歡取樂,再未想到遇見馬成龍,將我鐵棍削為兩段。早晚我非去將他兩個夫人搶來不可!」
廣太聽罷,自然大怒,說:「好一個匹夫!待我前去結果他的性命!」
翻身跳下房去,大嚷一聲說:「好一個大膽的匹夫!我張廣太來拿你這一干叛國賊!」掄手中刀,直奔老會總任山刺去。眾賊人一見,說:「不好!快快的鳴鑼聚眾人!」只聽鑼聲一響,少時大眾賊人齊到內院。眾會總舉兵刃,大家齊聲說:「好一個張廣太!當初侯會總待你恩重如山,你不該叛天地會歸大清管。你今天既然來到此處,想要逃走,是不能!我等早要刺死你,不想你今天自入牢籠!」群賊大眾齊來動手,把一個張副將圍在當中。
小爺姜玉在房上一陣大怒,說:「你這一干叛反國家的賊人,休要逞能,我今天要與你等分個高低!”翻身跳入在院中,手內掄刀就望下剁。活閻王馬剛舉棍就打,白麵判官掄刀也過來與姜玉動手。大家正在動手之際,侯家四傑也趕到,各舉兵刃,與曹太把薑玉與廣太圍在當中。二人遮前顧後,閃展騰挪。
外面早把館門上好,不放人出入。內中賊黨一個個擺兵刃,圍了好幾層,齊聲吶喊說:「張廣太小輩,不可這樣無禮!拿呀!拿呀!」張三大人一見人多,心中害怕,料想今晚不能逃生,慌忙叫:「姜玉,你快快的走,不可小小的年歲死在賊中!」姜爺一聽,說:「三叔,你不必多牽掛!我今天萬不能捨去了三叔,我自己回衙門。人活百歲終須死,何必貪生落罵名!我不過是一條性命,能值多少?跟三叔不能殺賊,齊死在福建會館之中。」說罷,掄刀就望下剁,與賊人難分高低與輸贏。
姜小爺累的渾身是汗,張三大人也不成。老龍神喝令:「眾人齊動手,務要生擒活捉他二人!今天夜晚,在福建會館殺了張廣太,也算替侯會總報仇雪恨,我的氣才平和。」群賊答應說:“我等尊命!」
活閻王馬剛用棍照着張三大人就是一棍,廣太望旁邊一閃,那邊的飛抓趕到,就把張廣太給抓住啦,栽倒就地。張三大人說:「姜玉,急速回去吧!」姜玉見張三大人被人拿住,他又聽說叫他逃走,他想到:「三叔你被人家拿住,為何叫我走哪?」姜玉年青,自己想錯了。張三大人叫他逃走,是叫他回去調了兵來,給他報仇雪恨。他不肯走,與賊人動手。
他如何是眾人的對手?工夫一大了,姜玉被人家用飛抓抓住了,也栽倒就地,被賊人捆上。馬鳳山說:「先把他二人捆在天棚柱上,用涼水淋頭,開膛摘心,祭奠飛刀大會總侯起龍就是了。」群賊說:「遵令!」把廣太二人捆在東邊天棚柱子上,面向西,又去了一個人,到後邊取出一張圖影,上畫的是飛刀會總侯起龍的真像。又取出來一個大木盆,裏邊放著一盆水,過來了一個人:有四十來歲,花毛兒禿子,身穿深藍布小褂,青洋縐中衣,薄底抓地虎快靴;手持明晃晃的一把牛耳尖刀,來到廣太面前,把刀嘴裡一橫,把張廣太的衣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