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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清早起來,三爺帶著姜玉出離了衙門,來到十字街,見圍着不少的人。三爺帶姜玉進去一瞧,見裡面有一個人:身高九尺,面如白紙,喪門眉,弔客眼,耷拉嘴唇;身穿白綿綢汗褂,青洋縐中衣,薄底快靴;手中拿着一把金背刀,在那裡說:「賣刀,什麼人要買,自管說話。」三爺過去要買這把刀,惹出一場是非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粉哪吒俊目識俠義 笑無常故意戲英雄
詩曰:敢將詩酒傲王侯,玉盞金甌醉不休。
雖為蓬萊三萬裡,青雲轉瞬到瀛州。
廣太帶著姜玉來到十字街一瞧,這個賣刀之人年約三十多歲,站在那裡說:「那位買這把刀?」三爺說:「朋友,你把那個刀拿來,我瞧瞧。」只聽眾人齊 說:「來了財神爺,賣刀的,你說價錢吧。」那個人一瞧三爺這個打扮,說:「我這一把刀,有三不賣:不是朋友,我不賣;不是武士英雄,我不賣;再者,在官應役 之人,我不賣。我這一把刀,乃是英雄所使,非俗等之輩可比。」張廣太說:「你不賣就是了,何必多說!你姓什麼?」那個人說:「弓長萬,汪點。」張三爺說:「是了,這弓長萬,是姓張;汪點,是行三。」張廣太也沒言語,自己帶姜玉回歸了衙門。
用完了晚飯,在東院住,是正房三間,東西配房各兩間。他住的是上房,與姜玉談起心來了。張三爺說:「我的來歷,你也不知道,提起來,鐵石人也動心。我是家門不幸,手足不合。
因為我在外面胡閙,我長兄理應管我才是,他竟生起狠毒之心,才斷手足之情。中秋節晚上,我吃醉了,我兄長要將我活埋了,多蒙嫂嫂把我放走,惠助幾兩銀子。到了天津被困,相遇恩師傳授我的藝業,跟大人到此,收你就算是我的親人一樣。這幾年我在外邊,也不知老母生死如何,事到如今,我倒是一個進退兩難之人。」姜玉說:「三叔,你老人家談起心來,勾起我的煩事。想我是自幼兒喪父,老母居孀守,我自己又無至親,又無有骨肉,誰是我的知疼着熱的人?老母一死,我孤苦伶仃一個人,甚是可憐。」三爺廣太說:「賢侄,你真是天下第一苦人。我也是不甜,離家四載,異鄉作客,冷暖年來只自知。
要是有了病,哪一個到我前問問我是輕是重,誰能日夜精心伺候我呢?」大英雄張廣太越想越煩,不由己落了幾點傷心淚來。
正傷心之際,只聽得外邊房上有人說:「罷了!」正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
「我好慘也!」張廣太問:「是什麼人說話?」外邊房上答話說:「我在這裡等着你就是。」張三爺說:「好!」拉刀在手,躥出房來,在院中一看,只見上面一條黑影。姜玉也跟出來,上房一瞧,也不知那個說話的哪裡去了。二人各處尋找多時,復又進得房來落座,並不見動作。
天有三更時分,姜玉說:「三叔睡覺吧。」三爺說:「先別睡,恐怕腦袋睡丟了。」候至四更時分,不見動作,二人方纔安歇睡覺。
次日天明,起來的又晚,衙門內的飯早已開過去了,對著姜玉說:「你我今天出門把刀帶上。”出離了衙門,到了大街路東會芳樓酒飯館,上海第一個買賣,甚是熱閙。二人進去,柜上的說:「張三爺來了?樓上喝茶。」張三爺上得樓去落座。
上面甚是乾淨,也沒有多少個座兒。方一落座要酒,聽得樓梯一響,躥上一個人,就是昨天賣刀之人,坐在廣太的對過,用腳一登板凳,把刀望桌上一拍,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今天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才能完事!」張廣太也不答言,說:「來!給我要菜吧。」跑堂的說:「要什麼菜?」三爺說:「你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鷄、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就是了。」只聽那個人也說:「跑堂的,照樣兒給我要就是了。」三爺說:「給我要兩壺白幹、兩壺玫瑰酒。」少時,跑堂的說:「三爺,喝點蓮花白酒好不好?」三爺說:「好,也給我來兩壺。」那邊那個賣刀的,叫跑堂的大嚷着說:“也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鷄、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兩壺白幹,兩壺玫瑰,兩壺蓮花白酒。快來,如慢了,要了你的命!」
少時,過賣給三爺來送菜,被那個人用手一拉,說:「先給爺爺擺上,然後再說!」跑堂的也不敢惹他,就給他擺在那裡,直害怕,過來見三爺,說:「三太爺,你老人家等等,這就來。給你老人家菜,被那位奪去先吃,想是餓了。」三爺說:「不要緊。我問問你,那新出河的活鯉魚有沒有?我可不要在盆裡放了一兩天活的。
那個魚雖然是活的,把腹內的油都沒有了,肉就有點不鮮啦。新出河的肉又肥又鮮。他那個腮是胭脂似的,你拿一尾,我瞧瞧。」跑堂的下去,少時拿着有一尺多長的歡蹦亂跳的一尾活鯉魚來,說:「三爺,你瞧好不好?」廣太說:「好。
一半醋溜魚,一半吃酸炒魚,越嫩越好。」跑堂的下去,少時杯菜俱來,擺在桌上,三爺喝酒。那邊那個人也說:「來呀!給我拿一尾新出河的活鯉魚來,我瞧瞧。」也照着張三爺的話,他說了一遍。
跑堂的說:「是了,我去拿去就是。」少時,也給他拿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