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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中既值兵戈,又遭亢旱,從二月布種之時下了一場小雨,以後涓滴俱無,那第一熟的早稻看來收不成了,米價霎時騰湧。
江西、湖廣等處打聽得風聲不好,客商不敢前來,鬥米兩銀,民間大苦。吉士分付蘇邦,將積年收下的餘剩的糧食,細算一算,約十三萬石有零,因于四城門鄉城之交各設一店,共四處,每店派家人六名,發糧米二萬石,平糶每石收花邊銀五圓,計司馬秤銀三兩六錢。看官聽說,若講那時米價每石十兩。不是已少了六兩四錢一石麼?若依着平時平價,卻還多了一兩六錢一石,八萬石米還多賣了十二萬八千銀子。
這雖是吉士積善之處,仔細算來,還是他致富的根基。吾願普天下富翁都學着吉士纔好。那吉士再叫蘇邦、蘇榮分頭監察,逐日收銀回來。
本府上官大老爺聽得蘇芳有此善舉,忙請他進去,獎掖一番,又每店派老成差役二名,禁止光棍藉端滋事及鋪戶轉販諸弊。
已糶了六七日了,吉士在家無事,聽得時家來請,坐了一乘涼轎,杜壞、慶鶴跟隨,到了時家。邦臣說:「那邊已備下酒席,晚生不敢再畜了。”又低低說道:「竹理黃雖死,家中倒又添一位美人,大爺也須賞鑒。」吉士從後門轉進。
茹氏將房中收拾得十分潔淨,焚下好香。他也不帶孝巾,穿著件白貢繭單衫、元羅裙子,笑吟吟的接他進來,請他坐下,擺上酒菜,磕頭遞酒。說道:「拙夫死了,虧着大爺那邊的殯葬,奴特設一杯水酒,致謝大爺,求大爺寬飲。」吉士扶起了他,說道:「怎麼又累你費心。」因吃了一口。茹氏忙遞過菜來,吉士道:「且不要慌,天氣炎熱,我還脫下袍子哩。」即站起來。那冶容早從背後伸手上前,與吉士寬頻。
吉士回頭看見,便問:「此女是誰?」茹氏見吉士細細看他,便說道:「是死的從潮州帶回來的。奴畝他在此伺候大爺。」便叫冶容:「還不與你大爺磕頭?」冶容真個磕下頭去。茄氏附着吉士的耳說道:“這個丫頭不但相貌生得嬌艷,據說還有許多內裡頭的好處。」
吉士帶著笑輓他起來,叫他在旁斟酒,問他多少年紀、那裡人氏。冶容道:「小的纔十六歲,外江人。父親在潮州開綢緞鋪的,因被夥計拐去本錢,自己氣死了,畜下奴家並無着落。」
吉士聽他一片虛言,不勝傷感。那冶容已受了范媽的教訓,那一樣不知?見吉士憐唸著他,便以目送情,挨身遞酒。吉士也叫他自飲幾杯。茹氏見他兩人入港,便推說去整菜,躲在外房。
吉士抱著冶容又飲了一回,撳在榻床,一番弄聳。這冶容的騰挪迎湊、十分熟溜,吉士極為歡暢,因復喚進茹氏,叫他再戰。茹氏俯伏于旁,冶容則掀之於前,吉士盤旋周折,足足有一個時辰,可謂淫而無度矣。三人事畢,重新斟酒,就叫冶容一傍同飲。
到了晚間,三人一床,輪流酣鬥。從此,吉士拼着幾兩銀子養此二姬,倒也妥貼。無奈冶容年正及時,淫情方熾,吉士又不常來,不免背着茹氏做些勾當。
這日將近端陽,吉士差杜壞送些花粉、角黍及紗羅之類與他二人,茹氏畜他酒飯,叫冶容相陪。這冶容,三不知又搭上了杜壞。茹氏因他是蘇府得用之人,巴不得纏住了他,要他在主人面前美言一兩句,所以只做不知,落後送他出門之時,卻暗暗的叮囑於他說:「這冶容你大爺已經收用過了,你的事切不可透一點風兒。」杜壟紅着臉答應,着實過意不去,差赧而回。
再說吉士因如玉回清遠過節去了,只與姊姐奄妾們預賞端陽,在後花園漾淥池中造了兩隻小小龍舟,一家子憑欄觀看。
又用三千二百兩銀子買了一班蘇州女戲子,共十四名女孩子、四名女教習,分隷各房答應。這日都傳齊在自知亭唱戲。到了晚上,東南上一片烏雲湧起,隱隱雷鳴,因分付將龍舟收下。
少頃,大雨傾盆,約有兩頓飯時纔住。吉士對著母親說道:「有此場大雨,早稻還有三分起色,孩兒此番平糶不為無功了。前日廣府傳我,極意褒獎,孩兒怕後來不能湊手,豈不是枉費前功?倒覺十分慚愧。也虧這位大老爺志誠祈雨,所以天降甘霖。」毛氏道:「這本府實在是個好官。我前日在樓上,望見龍宮前擁擠熱閙,那仆婦們說:『府大老爺天天步行上山求雨,一早起身,至午時纔回,都在這太陽中走來走去,並不打傘的。』我還疑他是沽名釣譽。後來,又聽得說他晚上露宿庭中,一切上下人等都吃齋穿素。
果然是誠可通天,佛菩薩有靈有感!」因對蕙若等說道:「我是老了,你們後生家須當唸佛持經、敬禮菩薩,纔可修得來世男身。」蕙若等都答應了”是”。吉士因園中路滑,拿着許多椅子,選了些壯健仆婦,將他們一個個抬回。毛氏同兩位姨娘、兩個女兒上樓去了。
吉士等又在小霞房中歡飲一回,至小喬房中睡覺。
次日端陽佳節,那各家送節禮的紛紛不絶,或受或回,自有家人們照例遵辦,吉士坐在外書房,看刻字匠做那些送與上官知府的泳金匾對。卻好時邦臣家阿喜送了四色禮來,那茹氏托他寄送物件,因到書房親見吉士,悄悄的道:「竹姨娘叫小的送寄大爺的節禮在此。」因于袖中取出一個紅綿紙包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