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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 - 170 / 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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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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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此時侍妾中惟蕭靈犀得寵,又因呈秀抬舉他兄弟做了官,愈覺盡心伏侍。後見兄弟逃回,又怕累及呈秀,心裡卻又不安。見呈秀連日出神,走頭無路,自嗟自嘆,他做姊妹的早已瞧透了八九分,遂時刻緊緊相隨。呈秀見他跟得緊,便對他說道:「我今奉旨削奪勘問,昨聞有官校出京,定是來拿我的。到了京,便有無數的夾打,受無限的苦,少不得也還是死,倒不如先尋個自盡。你不要隨著我,你可先收拾起些細軟,趁我在時,打發你回去,尋個好人家去罷。切不可再落煙花,惹人笑罵我。」言畢,不覺淚如雨下。靈犀含淚道:「妾雖出身煙花,蒙爺抬舉,錦衣玉食,受爺的恩,享用已極,怎忍再抱琵琶,重去腆臉向人尋?願隨爺于地下。」呈秀道:「我位至宮保,家累百萬,富貴已極。平日所行搖山倒海事也過分了些。今年已望六,也不為壽夭了,就死也甘心。你正青春年少,正好受享風流,何必也作些短見?」靈犀道:「妾意已定,老爺勿疑。」

是日乃十月初四日,二人就在書房中取了酒餚對飲,悲歌慷慨,擊盤敲箸的飲了一會,又抱頭痛哭一回。眾姬妾因平日靈犀得寵,都有些醋他們,總不來理他,任他們苦中作樂。酒畢,二人猶在苦中送別一回,呈秀換了一身盛服,靈犀也換了艷服。先是呈秀向上拋過束身的絲縧來,自縊而亡。靈犀候他氣絶了,哭拜過,取下壁上的一口寶劍來,拔出自刎。雖尚有餘息,卻也不能再生了。時賢有詩笑呈秀道:


  

豸冠驄馬振朝中,恣意趨炎媚上公。

玉帶金魚何處去?只今投閣笑揚雄。

又有詩贊蕭靈犀道:

腥紅片片點吳鈎,義氣應輕燕子樓。

惆悵虞姬當日怨,香魂重為話新愁。

看來崔呈秀枉做顯官,屈己逢奸,反不如蕭靈犀一個煙花婦女,倒還曉得捨生取義如此。時賢又有詩弔之曰:

霜鍔棱棱手自扶,芳名不下石家珠。

尚書枉自為男子,不及平康女丈夫。

次早,眾侍妾到書房看見,慌忙報與夫人。夫人著次子請了伯父鐘秀來計議,隨即報了本州。趙知州即刻通詳兵備道,隨委了守備來會同知州相驗。

只見崔呈秀高掛在書房樑上,蕭氏自刎在旁。眾官吏到不惜呈秀,倒個個都讚歎蕭靈犀。二人驗過,回報本道,著本家自行殯殮,撫按具題。

又有人劾客氏與魏忠賢通同陷害宮妃,侵盜庫寶等事。奉旨將客氏拿問。

其魏忠賢並客氏家產,俱著太監張邦紹會同廠衛及該城御史等查點入官,毋得欺隱遺漏。此時客氏尚在宮中,中宮拿來審明,件件皆真,著宮正司重打一百,再發法司勘問。及到刑部監時,早已打爛,已死多時了。正是:

常沐恩光在紫宸,鳳冠珠紱早榮身。

卻工狐媚能移主,自恃蛾眉不讓人。

秦、虢風流如草芥,石、王富貴亦沉淪。

香魂夢斷圜扉月,縹緲飛依杜宇春。


  
次日刑部題了個罪犯身故的本。

此時侯國興已監在錦衣衛獄,他的宅子已封鎖了,家人逃個罄淨,沒有人敢來收屍。過了四五日,才有個婦人到監前問客氏的屍首,那獄官禁子要錢,俱回道:「發出去了。」那婦人跪下,哀求道:「我連日訪得,尚未發出去。如今他家已沒人,他兒子弟侄都在獄中,我是他老家人之妻,念舊主昔日恩義,代他收殮。」向袖中取出兩錠銀子送與獄官。獄官倒也罷了,牢頭禁子不肯道:「幾年的個客巴巴,潑天的富貴,難道只值得這幾兩?」婦人道:「若論平日,就是千兩金子也有;如今都是皇上封鎖去了,連一文也無。這還是我歷年在人家辛辛苦苦積下的幾兩銀子。因念他昔日之恩,才湊了來代他收殮,如何得有多錢?」眾人還不肯,那婦人只得又拿出一二兩散碎銀子來,眾人才做好做歹的道:「你到牆外等著。」少刻,牢洞開了,眾人將屍推出。只見面目皮膚都已損壞,下半截只剩一團,血肉淋漓。那婦人見了,放聲大哭一場,買了幾匹綿布,將屍親手緊緊纏好,僱人背去了。你道此人是誰?乃是侯家的秋鴻。侯七不敢出頭,又沒個家人敢來收屍,他只得挨了幾日,才扮做老家人來代他贖屍。這也是他感恩報主的一片好心。時人有詩讚他道:

知機不復戀榮華,迴首山林日月賒。

大廈將傾無可恃,還將巧計返靈車。

太監張邦紹等奉旨籍沒客、魏二家,先將皇城內宅子盡行抄沒。其中金銀緞匹、異寶奇珍俱眼同造冊送進。二人的外宅並魏良卿的宅內金珠等物,各櫥櫃箱籠皆查點入冊,封鎖送入內庫。其肅寧原籍的家產,傳旨著該撫查明具奏。其寧國公賜第,著該城兵馬司撥人看寧,待東西事實留賜功臣。其田莊等,著太監張邦紹等估價變賣,解交內庫,計共四萬五千六百五十一兩有零。可笑魏忠賢今日乞恩,明日乞賞,克國剝民,何曾留得一件自己受用?寧得一件傳與子侄?何曾留得寸土自己養身?留得一間與子侄棲身?後人有詩道得好:

黃金白玉碧琅玕,取次輸將入大官。

到底卻都輸杜甫,囊中留得一文看。

客、魏二家抄沒之物,當時那些趨炎附勢的人,置造的金玉器皿上,都鏤著自己的名字進奉,此時已造成冊籍進呈,要留也難留得下。又恐皇上見了,傳出去惹人笑罵,這班人好生惶恐羞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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