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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 - 126 / 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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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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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話說錦衣官校領了差,見江、浙、閩都是好地方,一個個磨拳擦掌的想要覓個小富貴回去。分頭下來,早有一起先到江陰。此時李御史早已知道了,拜別父母道:「孩兒此去,或邀天幸君恩,得以生還,望勿憂慮。」先安慰了父母妻子,然後向眾親友作別道:「李某論劾權璫,褫奪而歸,原圖燕喜雍睦之樂,不料禍不旋踵。此去多死少生,一死報國,人臣之分;只是父母深恩未報,反不得如烏反哺,於心歉然。幸而有兄有子,不乏奉事之人,我也可放心前去。」親友聞之,盡皆流涕。李公反絶無愁慘抑鬱之容,乃作詩

別友人徐元修曰:


  

相逢脈脈共淒傷,訝我無情似木腸。

有客衝冠歌楚些,不將兒女淚沾裳。

其二:

南州高士舊知聞,如水交情義拂雲。

他日清時好秉筆,黨人碑後勒移文。

又別妹丈賀說茲曰:

莫說蒼蒼非正色,也應直道在斯民。

憐君別淚濃如酒,錯認黃梁夢裡人。

親友們安慰了一會,都回去了。他只留好友徐元修在書房同宿,逐日談論詩文,不及家事。父母叫他內裡去宿,他也不肯,恐對家人婦女哭泣之狀,方寸要亂。他竟一無所顧。及至縣尊到門,他便挺身就道,止同一個表兄飄然長往,終日路上吟詩作賦,每得佳句,便擊節歎賞,全無一點愁苦的光景。

途中又作《述懷詩》一首,道:

便成囚伍向長安,滿目塵埃道路難。

父母驚心呼日月,兒童洗眼認衣冠。

文章十載虛名誤,封事千言罪業彈。

寄語高堂休苦憶,朝來清淚飽盤饗。

又過丹陽道中作:

已作冥鴻計,誰知是僇民。

雷霆驚下土,風雨泣孤臣。

憂患思賢聖,艱難累老親。


  
生還何敢望,解網羡湯仁。

詩句甚多,不能盡述,無非思親、念友、咎己、望君之意。這也不題。

再說那班官校到無錫來拿高總憲,高公早已知之,說道:「我當日掌院時,因要整肅綱紀,懲創奸貪,才劾崔呈秀,乞行遣戍也。只欲為國除奸,他卻避禍投在魏閹門下為子,官校此來,必是仇人陷害我,怎肯把父母遺體去受那無辜的刑法?此去必為楊、左之繼矣。我果結黨欺君,死也心服;今為仇人所害,豈不是忠孝兩虧?我不如死於家,也得保全父母遺體。」暗暗自己籌畫定了,也不現于辭色。及聞官校已渡江而來,便嘆道:「罷了,今日是我的歸期了!」遂分付下些家事,命人備酒,大會親友,與眾人作別。

此時親友也來得少了。高公道:「刻因赴京在即,故與列位相別,開懷暢飲。」

這些親友也有要勸解他的,也有要為他籌畫的,見他全無憂愁之態,反暢飲取樂,到不好開口。酒散後,叫取水來沐浴,分付家人:「各自休息,不要驚恐,料無甚大禍。讓我獨坐片時再睡。」先家人都怕他尋死,時刻提防,卻不見他着意,此時上下人都倦了,果然不防他。大家散去,高公獨坐書房,整肅衣冠,焚了一爐好香,展開一幅紙來,寫下一篇遺疏道:「臣今雖蒙削奪,昔日卻為大臣。大臣義不受辱,今欲辱大臣,是辱國也!臣謹遵屈平之遺策,願效犬馬于來生,願使者持此以覆命。」其大略如此。寫畢封固,上書「付長男世儒密收」。到三更時,開了花園門,走到魚池邊,把焚的香帶了擺下,向北叩頭畢,又遙拜謝了祖宗、父母,起身向池內一跳。正是:

昔聞止水沉江湘,今見清池溺直臣。

同是汩羅江上派,英靈應結子胥魂。

公子高世儒,終是放心不下,潛自起來到書房來,見書房門開着,絶無人影,吃了一驚,見桌上放著遺書,知是去尋死,急出來,且哭且尋。來到後邊,見園門也開了,急急來到魚池邊,只見爐香未絶,池水猶動,似有人在內,便放聲大哭。驚動了夫人,喚起外面眾家人來下池去撈,抬上來,已是沒氣了。免不得一家痛哭,備辦後事。

次日具報各地方官,無錫縣聞報,吃了一驚,忙詳報各上司撫院,隨即差官來驗看。府、縣俱到,只見高公濕淋淋的一個屍首停在廳上,合家圍着哭泣。各官拜過,揭開面帕看,確是高總憲的真屍,也都沒得說,只埋怨公子道:「年兄們怎不小心防護,致令尊翁老先生自盡?尊翁是朝廷大臣,就到京,也無甚大事,何到如此!倘或朝廷要人,怎處?」知縣道:「只好待官校來看過再殮。」知府道:「豈可暴露多日。」不一時道尊也來拜了,也沒得說。高公子求他做主收殮,道尊向府、縣道:「高大人投水是實,我們公同目擊,各具結詳報,待上台具題。」這裡竟入殮。各官候殮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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