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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差人道:「方便不得,張治、胡鎮已打得快死了,監禁至今。他若不出來,我們先帶你等去回話。」一個拿着鐵繩就來鎖黃統。眾人忙上前來勸。那起差人狐假虎威的,那裡睬他,只是亂罵。只見跛李大叫道:「公門中好修行,自古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人是果然不在這裡,你們弄幾兩銀子家去的到便宜,何苦這般凶狠!「一個少年快手罵道:」你這餓不死的黃病鬼,也來硬嘴,連這禿驢也帶了去!「就向前來鎖。跛李笑道:」來!來!來!一不做二不休,我到與你說好話,你到來太歲頭上動土了!「眾差人齊嚷道:」是哪裡來的這個野畜生?先打他個半死再講!「齊奔上前。跛李也不慌忙,掣出戒刀,將先上來的一刀砍下頭來。那七個慌得亂嚷亂竄,被眾人一個個都拿下。跛李指着罵道:」本該都砍了你們的驢頭,但官差吏差,來人不差。我今且放你回去,與你那詐害百姓的狗官說:我們在這裡講經教善,害他甚麼事?他既詐了我們幾千兩銀子去,又要來拿人,劉爺可是他拿得去的!叫他把頸脖子洗洗,來領刀去罷!“七個人戰兢兢的抱頭鼠竄而去。
跛李叫人將屍首拖倒後山燒化,便請眾人出來商議道:「如今殺了差人,勢不容己,可傳令分付四將,謹守山口。即令人往鄒縣、東阿兩處探信,早晚必有兵來,我們好作預備。我去請兩個人來禦敵。」說罷,竟自去了。晚間仍置酒與三個婦人頑耍。鴻儒道:「不意弄假成真,把事弄大了,身家難保,屈陷父母、妻子在獄,如何是好!」心中憂懼不安。
過了三日,跛李自外叫進來道:「快些來接客。」玉支同劉鴻儒等忙出門迎接。只見一男一女,騎着黑白二驢。鴻儒上前施禮,二人下驢相見,迎入方丈內坐下。二人俱是道妝打扮,那男子是:
白袍四邊沿皂,絲縧雙穗拖藍。手搖羽扇透天關,頭上綸巾徹岸。
頷下長髯飄拂,耳邊短鬢彎環。沖虛雅度出塵凡,堪作三軍師範。
那女子也是雅淡妝束:
玉質梨花映月,芳姿杏蕊生春。凌波點點不生塵,卸卻人間脂粉。
素服輕裁白紵,竹冠雅襯烏雲。輕煙薄霧擁湘裙,小玉雙成堪並。
二人俱是清年秀質,敘禮坐下。鴻儒道:「遠勞二位仙師俯臨,有失遠迎,罪甚!罪甚!敢問尊號?」跛李道:「這位仙丈道號元元子。這位就是他閫君真真子,是我昔日海上的相知,叨在他愛下,故請來扶助真主。」玉支道:「敢問尊姓?」元元子道:「山野之人,不掛姓名於人世久矣,只稱賤字罷了。」茶罷,擺齋。跛李道:「探事的可曾回來?」黃統道:「來了。鄒縣見殺了他差人,便十分防守,已詳上司請兵來剿,城門上嚴謹的盤結哩。前日張翰林往南京去的,馬牌都是從城上吊進去的。」元元子道:「必須先發制人,事不宜遲,先去取了鄒縣,一則救取家眷,二則取倉庫錢糧,以供軍需。」玉支道:「我已有計了,只須如此,如此。」跛李道:「好計,此是初出茅廬第一功。」即刻傳令,派人辦起行頭來起身。真真子便到內裡去相見。
卻說田知縣見說殺了差人,大驚道:「這廝們敢於如此橫行,其心大不善。」連夜備成詳文,請兵征討。一面揀選民壯士兵把守城池,嚴查出入,盤詰奸細。
又恐東阿土城難守,遂將縣事托與縣丞,他往東阿去料理。這縣丞本是吏員出身的,到也諳練,各事謹慎,晝夜提防。到第三日,探馬報道:「張翰林到了,離城只有四十里遠。」縣丞便分付預備下程,打掃公館伺候,傳夫迎接。自己卻不敢擅離,只在城下迎接。午後先到了三個家人,押着八抬行李,逐一查明進城。至將晚時,許多家人擁着一頂官轎,後隨六頂小轎,十六匹馬,一哄而入。縣丞迎接到了公館,謁見過。復到城上查點。更夫、巡守回衙,猶不敢脫衣,只得連衣而睡。
到三更時,睡夢中忽聽得一片吶喊之聲,忙跳起來看時,只見窗子上照得如同白晝。只說是城中失火,忙趕出堂上。只見衙役報道:「不好了,賊兵已進城了。」忙問道:「是哪裡的賊?」報事的道:「北門已開了,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正說間,只聽得外面一片響聲,早有數十人搶入衙門內來,手持器械打開獄門,把眾囚盡行釋放。四圍火光燭天。縣丞見事不諧,忙轉身入內,不意隔壁察院衙內牆上跳下幾個人來,手起刀落,將衙內的人,不論男女殺個罄盡。直到天初明時,劉鴻儒進城,才傳令救火,將老母、妻子安插後堂,復升堂聚眾。諸將都來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