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進忠道:「也罷,容明日補足送來。」呈秀道:「笑話,我要收,今日倒收了。決不敢領。」送二人至門首別了,這正是:
賭博由來是禍胎,損名敗行更傷財。
進忠若不施恩救,難免今朝縲紲災。
進忠同邱老到鋪中,同七官、玄照回來。邱老別去,玄照叩頭拜謝而去。
七官母子也齊來拜謝,又去謝了邱先生。回來進忠勸了半日,出去買了酒餚來為七官壓驚,在印月房內請黃氏並小女兒來同飲,至更深方散。七官家去宿了。進忠仍舊等人靜後,秋鴻開了角門,放他進去,與印月睡了。
至天將明,秋鴻送他出來。正值七官起來小解,聽見角門響,便向門縫裡一張,見秋鴻關角門,他便悄悄的開了腰門,閃在黑處,讓秋鴻走過去,他從後面雙手抱住,把秋鴻嚇了一跳。回頭細看,原來是七官,便罵道:「該死!你這遭瘟的,把我嚇了一跳。」七官道:「你開門做甚?」秋鴻啞口無言,被七官抱到藤凳上,弄了個不亦樂乎。七官道:「你開門做甚麼?」秋鴻道:「你知道就罷了,只管問怎的?」七官道:「你每常扭腔攝調的,今日一般也從了。」秋鴻道:「遭瘟的,上了你道兒,還要燥皮哩!你不許亂向人嚼舌。」七官道:「莫說你,就是老魏,待我如此厚,我也不肯破他的法。只是你自圖歡樂,把你娘丟得冷清清的,你心上也過不去。」秋鴻道:「各人干各人的事,也顧不得這許多。」七官道:「他兩個調得狠哩。」秋鴻道:「怎麼調?我就不知道。」七官道:「你這成精的小油嘴,你倒會偷孤老,還說不知道怎樣調!」秋鴻道:「花子說謊,當真我不知道。」七官道:「他二人眉來眼去,我也瞧透了,見你娘終日悶懨懨的,我卻甚是憐他,你若肯成就了,我們也是積點陰德。」秋鴻道:「罷,罷!家裡耳目多,不是頑的。」七官道:「除了你,我還怕誰?不妨事。」秋鴻道:「天大亮了,去罷。」二人整衣而散。七官道:「內事在你,外事在我。」秋鴻點首而去。
進房等印月起來,將七官的話對印月說了,印月道:「雖是如此,卻也要防他。」秋鴻道:「防他做甚?就讓他拈個頭兒罷了。」
七官起來走到樓上,進忠也起來了,說道:「你可成得個人,昨晚就不出來了,夜裡好不冷。」七官笑道:「你揀熱處去睡就不冷了。」進忠道:「哪裡有熱處哩?」七官道:「兩個人睡就熱了。」進忠道:「也好,我去尋了表子來頑頑。」七官道:「尋去又費事了,不如現成的好。」進忠道:「哪裡來?」七官只是笑。
二人吃了早飯,進忠道:「我到崔家去謝他,把銀子送與他,以完此事。」
遂出來,同邱老到崔呈秀家。呈秀出來見了,道:「昨日多勞,尚未來奉拜,又承光顧。」進忠道:「昨日承受,感謝不盡,俟舍親回時再來踵謝。昨所欠十金,特來奉繳。」呈秀道:「笑話,笑話!昨弟已說過,決不敢領。」
再三推辭,發誓不收。進忠道:「相公不收,想是怪弟了。」邱老道:「既少兄執意不收,也罷,魏兄改日作東奉請,何如?」進忠道:「竟遵先生之命,再容奉屈罷。」二人拱手而別。
回來,秋鴻送飯上樓,七官問道:「那事如何?」秋鴻道:「也好講了,他也有意,只是還假惺惺的哩。」七官道:「我自有法。」進忠道:「甚麼事?」
七官一一說知。進忠也佯為歡喜。二人吃畢飯,七官走到印月房內,見他獨自吃飯,坐了一會,問道:「嫂子你手上珠子少了一個,到哪裡去了?」
印月道:「想是弔在那裡哩!」七官笑道:「只怕是貓兒銜到狗窩裡去了。」
印月道:「放狗屁!」嘴裡說著,臉便紅了。七官笑着,扯過他膀子咬了一口道:「莫害羞!今朝管你受風流。」印月打了他一拳。七官飛跑而去。晚間對娘說道:「魏大哥獨自冷清,我出去同他睡哩。」黃氏道:「想是你病又發了。」七官出來,與秋鴻會了話,等人靜後,秋鴻引進忠進去。七官在窗外張見印月坐在床沿上裹腳,進忠坐在床上撚手捻腳的頑耍,印月裹完腳先進被睡了,進忠也脫衣上床。秋鴻帶上門出來,同七官到廂房內頑耍。
七官同秋鴻事畢後,遂披衣來到印月房裡,爬上床,又與印月歡會了一度,三人相摟相抱而臥。將天明時,秋鴻進來,喚他們出去。自此朝朝如此,間與秋鴻點綴點綴。
過了幾日,進忠道:「崔家不肯收銀子,原允他作東謝他,明日無事,何不請他?」印月道:「做本戲看看也好。」七官道:「費事哩!」進忠道:「就做戲也彀了,總只在十兩之內,你定班子去。」七官問印月:「要甚麼班子?」印月道:「崑腔好。」七官道:「蠻聲汰氣的,甚麼好!到是新來的弋腔甚好。」
印月道:「偏不要定,要崑腔。」七官不好拗他,只得去定了崑腔。進忠對黃氏說知,又去央邱老寫了帖,請崔、孫二秀才同陳三官、玄照師徒等,連邱先生、進忠、七官共是七桌,內裡一桌,叫廚子包了去辦。
次早,廚子茶酒都來備辦,樓上才擺桌子,忽聽得門外閙熱,七官下樓來看,回來說道:「是家兄回來了。」進忠聽見侯二回來,只得下來,叫廚子添一席,走到印月房內,與侯二官相會。只見他又矮又醜,上前行禮。那侯二官怎生模樣?但見他:垢膩形容,油妝面貌。稀毛禿頂若擂捶,縮頸卓肩如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