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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渡記 - 217 / 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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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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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莫說請這位道兄診脈,便是王叔和來,也診不出這一宗冤孽。」甘連聽了,道:「先生此話,實關小子肺腑。只是此病,小子知四物無補,二陳枉然,料先生診脈既神,醫藥必效,人前一言難盡,少待說此衷腸。」

甘連乃辭謝了醫者,留着化善再求診脈,說道:「先生既說父病診子脈,子病診父脈。


  

小於老父時常有些寒熱失調,望先生再診小子之脈,看我老父之病何因?」化善道:「我曾有言說過,有父無母,方診其子。主人既有母在,還當診你母脈。」甘連聽了,乃進後屋,說與母知。其母笑而不信。

甘連道:「母親不必疑笑。這先生話亦近理。」其母只得走到堂後,伸出手來。化善哪裡診脈,便說道:「是了,是了。

這是為婆的不容媳婦,為公的見理不明,抑鬱作病。可憐你父不知,受此災難。」甘連笑道:「先生既說診脈,為何老母伸出手,卻又不診便知其病?」化善道:「男女授受不親,況以二指按婦女之手,若是賢良君子,一心憐病者受苦,那點精神專在按脈中尋病;若是混俗先生,心腸邪慝,自不作主,縱診得親切,怕有幾分捉拿不住。看你母手,便知母脈;推你母脈,便知父病。

總是媳婦不敬孝姑,姑心狹隘,不能寬下。媳婦面前背後,有怨姑之言;姑婆冷言熱語,在公前生怪媳之謗。那做公公的,巴不得婆媳和順,一有違言,抑鬱成病。我醫家卻究根因在此。」化善說了,只見婆子在後堂大笑起來,說:「我先生醫人病,枝連藤,藤連枝,雖不是病的原由,卻倒也有幾分說著。真真是兩個媳婦性格不純,咒公罵婆。我老頭子知了,也時常生病。卻如今天理昭彰,兩上都重病臥牀,懨懨待死。

這樣不孝媳婦,醫藥怎得效靈?」化善道:「老孺人,休得要說此話。我醫家有割股之心,一則要你婆媳相安,二則要你媳婦孝順。你媳婦必先孝順,你婆媳自然往後相安。若是媳婦不孝順,婆媳不相安,公姑致病尚小,你主家之子致病卻大。

一旦你甘連有病,叫人怎醫?」甘連聽了,驚慌起來,說:「先生必非凡俗之醫。我小子定有調停之法,父母要緊,妻妾一憑存亡便了。」化善笑道:“此固一味良藥,還要兩味在你內眷。他如不急早發出這兩味藥來,莫說重病,便是小疾亦難得愈。」

妻妾有婢傳入,說搖串鈴的先生如此如此說。妻妾忙叫婢傳出,問道:「先生要兩味甚藥?」化善道:「一味敬公,一味孝婆。這兩味藥到心便愈。」婢子傳入,妻妾你說我,我說你,把平日不是悔悟過來。

一個道:「我若病好,把公公當個活菩薩。」一個道:「我若疾愈,把婆婆當個親生母。」二人只發了這兩句,忽然病減幾分。甘連深信先生是個神醫,乃問姓名住處。

化善卻也不隱,乃說了五言八句,說道:

家住顯靈廟,高僧即我師。

但願有病者,居心自轉思。

種種諸惡業,皆是病根基。

綱常真藥物,背了不能醫。

化善說罷,往門外飛走而去,臨去回頭看著甘連,說:「這病根都在你脈上。要脈平復,廟殿後來尋我。」甘連口裡才叫:「先生慢行,待小子奉幾貫藥金。」化善道:「我是救人病要緊,不計利積陰功的。」說罷徑去。卻走到遠裡,只見一個老者,在田間冒暑熱耕田種地,兩個後生漢子卻安坐在樹蔭之下,面前放著茶罐,他二人一遞一盞兒吃。化善見了,忖道:「這精壯漢子,卻不耕田,乃叫那老漢力作,想是少壯的家主,老年的傭仆。可怪他為甚的前世不修,今生造下個老不安閒。


  

但世間有一等道理不明的,愛惜其子,寧自勞筋苦骨;又有一等不知養老孝父的逆子,自卻偷安,背了天倫,怎叫冥司肯寬一筆之注?我心愛老,且變一個行路過客,探問他個情由。」化善搖身一變,變了一個客人。怎生打扮,只見他:

頭戴一頂涼帽,身披兩截麻衣。一囊行李壓肩皮,三耳草鞋腳系。張着遮日小傘,橫拖輓手鞭兒。手中油紙扇頻揮,口說好炎天氣。

客人走到樹蔭之下,看著兩個漢子道:「天氣暑熱,途路難行。如你二位在這樹蔭,乘風吃茶,快活!快活!漢子答道:“耕田種地,吃辛受苦,紅汗白流,哪裡快活?」客人道:「比如那田間的老者,便就不快活。這等老年,累筋苦骨,有子孫可代,自己該受快活。想必是二位的老力作?」漢子道:「是我老官人。」客人問道:「可叫做石戒麼?」漢子道:「不是,不是。客官你問石戒怎麼?」客人道:「他也有名,故此問他。」漢子道:「石長者是我親鄰。說起話長,且請問客人貴處,往何地公幹過我這村鄉?」客人道:「小子遠村為客,販賣些貨物,順過貴村。

只因天暑,藉此樹下乘涼。」漢子忙把茶一盞,遞與客人,道:「涼茶吃一盞。且問客官,販的是甚麼寶貨?」客人道:「小子販的是人家必用的一宗寶貨,老老小小,少它不得。」這個漢子道:「甚麼對象,便老小少它不得?若是少了卻怎麼?」客人道:「老人少了有災,少壯少了作病。

這不止災病,性命所繫。」那個漢子笑道:「是了,是了,客官必是販五穀。人非五穀不生活,若是少了它,饑餓成病,性命所關。」客人道:「不是,不是。

五穀雖然是一宗寶貨,比如你莊家卻有,便少了自去設法。我這貨物,孝廉君子家蓄積得多,我客人販買了來,專賣與村鄉人家用。」這個漢子道:「是了,是了,張孝廉家織有多布,李孝廉家種有多棉。客官必是販布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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