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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陳阿保夢入水府正法明王殿中,十分恐怖。明王今判官查看簿籍,阿保罪犯天條,舉筆書十六字于其臉上,云:「福善禍淫,神目如電。寶歸二春,祿終一練。」寫畢,令判官讀與阿保聽了,喝教趕出去。
那赤臉使者,將阿保提起來隔牆一撩,阿保大叫一聲,忽然驚覺,天已大曉。暗詳夢中境界,悶悶不樂。起來梳洗,吃了早飯,復將裹肚藏貯銀子拴繫腰下,徑往姐夫巴富家內來。巴富留住吃午飯,阿保把夢裡言語細細告訴。
巴富心下暗忖:這狗獃常是調謊,不要理他。但答道:「朝廷賞銀不容易得,是你天大的造化。可作速娶房妻室,做些務實生理,不可浪費了。」阿保應諾,作別出門。
一路閒蕩,信步行至玉華觀前,見一人引相招,近前聲喏,乃是本觀道士杜子虛,與阿保有親,原是表叔侄之稱。杜子虛道:「賢侄許久不面。近聞你大是得彩,愚叔正要來作賀。」阿保道:「惶恐,有甚喜可賀?」杜子虛邀入觀中後房飲酒。
二人開懷談笑,漸漸醉了。杜子虛道:「賢任出首林和尚,得了若干銀兩,好福氣也。」阿保嘆氣道:「小侄為這樁事,受盡了醃臢閒氣。昨日方得賞銀入手,又止得三分之一,害得我通宵不睡。」即將夜間之夢,備細又告訴杜子虛。子虛道:「此是春夢,有何靈應?不必介懷。且與你說正經話。如今升元閣前有一土妓,十分標緻,我今作東,送賢侄往彼處一樂何如?」阿保笑道:「尊叔是出家人。
怎講這嫖妓的話?」杜子虛道:「你怎知我們傳授,朝廷設立教坊,正為著我等。比如俗家。他自有夫妻取樂,我道士們豈無室家之願?沒處泄火,嫖妓取樂,乃我等分內事,當官講得的。故和尚喚做光頭,道家名為嫖頭。」阿保大笑道:「這話兒小侄平素未曾聞得。」杜子虛道:「此話是我道家秘訣,你怎麼知道。嫖頭二字,有個來歷。假如和尚光着頭去嫖,被鴇兒識破,連了光棍手,打詐得頭扁方休。
我們道家去嫖,任從妝飾。頭上戴一頂儒巾,就是相公。換了一個大帽,即稱員外。誰敢攔阻?故叫做嫖頭。
又有一個別號,和尚加了二字,叫做『色中餓鬼』,道士添上二字,名為『花裡魔王』。」阿保道:「色中餓鬼,是誚和尚無妻,見了女人如餓鬼一般。道家花裡魔王,這是怎地講?」杜子虛道:「我等道士看經打醮,辛苦了一晝夜,不過賺得三五錢襯儀,若去嫖耍,不夠一宿,故竭力奉承那妓者。年壯的精元充足,力量可以通宵;年老的根本空虛,須服那固元丹、蝦須丸、澀精散、百戰膏,助壯元陽,鏖戰不泄。
因此妓女們見了我道家,個個魂銷,人人膽怯,稱為花裡魔王。」阿保道:「據老叔所言,做和尚不如做道士,但道士貧富不同,富足的方有錢嫖耍,貧苦的那話兒怎生發泄?」杜子虛呵呵笑道:「俺們窮的道土,另開一條後路。不怕你笑話,我當初進觀時,年方一十二歲,先師愛如珍寶,與我同榻而睡。一日先師醉了,將我摟定親嘴,幹起後庭花來。
怎當這老殺才玉莖雄偉,我一時啼哭,先師忙解道:‘這是我道教源流,代代相傳的。若要出家做道士,縱使鑽入地裂中去,也是避不過的。太上老君是我道家之祖,在母腹七十餘年,方得降生。這老頭兒金皮鐵骨,精氣充滿,善於采陰補陽,百戰百勝。
後過函谷關,見關吏尹喜,丰姿可愛,與之留戀,傳他方術修煉,竟成白日飛昇。幾道家和婦人交媾為伏陰,與童子淫狎為朝陽,實系老祖流傳到今,人人如此。’愚叔只得忍受。這喚做道教旁門,富足的徑進正門,不入旁門了。」
阿保聽了這話,引動心猿意馬,笑道:「小侄已醉了,天色又晚了,適纔老叔所言的妙人,乘此時去看一看何如?」杜子虛道:「相陪同往。但賢侄這般妝束,不是那嫖客的行徑,待我打點嫖具,方好去得。」道士頭上戴一頂撮頂羅巾,身穿一領霞色潞綢道袍。陳阿保頭戴大頂帽子,身穿橘綠囗絲旋褶,一樣換了鞋襪,令道童阿巧帶了拜匣,同出觀門,取路往升無間來。
一路分付阿巧道:「汝到彼處,不可露出道士腳色。稱我為相公,陳大叔為大官兒,凡事要幫襯。」阿巧領諾。到了升元閣前,轉入小巷,進了一座牆門。
踅過竹屏,方是妓館。門前掛着斑竹簾兒。二人進客座內坐了,咳嗽未畢,屏風後轉出一人,怎生打扮?但見:
頭撮低眉尖帽,身綳狹領小衫,酒餚買辦捷無邊,燒火掇湯最慣。
嫖客呼名高應,指頭這口輕言。夜闌席罷洗殘盤,歸縮行中好漢。
那湯保站在街下問:「二位爺從何處來?」巧兒道:「我家大相公和大官兒,特來拜你家姐姐,怎不出來迎接?」保兒慌忙磕頭,陳阿保也要跪下答禮,杜子虛忙把手扯住道:「生受你了,姐姐可在家麼?」保幾道:「姑姐昨晚接了一位山東氈貨客人,蒿惱得不耐煩,方纔出門去了。故此貪睡未起。」阿保拍手笑道:「這又是個花裡魔王了,不顯你道家手段。」阿巧連忙丟眼色,方纔住口。
杜子虛道:「姐姐青春多少?排行尊字?精何技藝?」保兒道:「姑姐新年二十二歲,行居第一,小名媚春。琴棋書畫,無有不通。村夫俗子,等閒不得一見。」杜子虛道:「久聞大名,特來相訪,煩你轉言求見。」
保兒進去不多時,媚春出來,果然生得風流窈窕,如弱柳臨風。敘禮遜坐畢,杜子虛道:「久仰大雅,夢懷渴想。今睹芳容,夙緣有幸。」媚春道:「承過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