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花月痕 - 23 / 122
古典詞曲類 / 魏秀仁 / 本書目錄
  

花月痕

第23頁 / 共122頁。

 大小:

 第23頁

朗讀:

這書所講的,俱是詞人墨客,文酒風流。如今卻要序出兩個極不堪的故事。你道是誰?一個是杜采秋此刻的冤家,一個是劉秋痕將來的孽障。這話怎說呢?慢慢聽小子道來。

去年大兵駐紮蒲關時候,預備船隻,原士規藉此科派。經略聞風,立刻根究。本上司怕有人訐發出來,替擔處分,就將士規平日惡跡全揭出來,坐此撤回。他這缺是個好地方,土規做了一任,身邊很積有許多錢。


  

平素與苟才酒肉兄弟,曉得苟才和荷生的同年梅小岑是個世交,便想由此門路,夤緣回任。

你想小岑是個正人,又知道荷生是一塵不染的,如何肯去說這樣話,討這種情?只小岑麵皮極軟,掙不脫苟才的糾纏,便推在荷生身上,說是「荷生堅說不能為力」。土規因此忿恨荷生,比參他的人更加十倍。並疑先前撤任,俱系荷生所為。其實,士規不自構釁,荷生那裡認得土規這個大名!

你道他怎樣構釁呢?原來他家用一老媽吳氏,系代州人,與采秋的媽賈氏素有往來,便花些小錢,結識起來。這土規太太就和賈氏語言淶洽。臭味無差,彼此饋遺,十分親熱。一日,賈氏要請原太太一逛愉園,原太太說道:「這卻不必。

只我們老爺說要借貴園請一天朋友,不知你答應不答應?」賈氏是個粗率的人,便說道:「這等小事,我怎的不答應!我們這園,原是借人請酒的,老爺如肯賞臉,天天到我們園裡請酒,就是我們造化了!」原太太說道:「不是這般說。現在你那愉國,是大營韓師爺走的,如何肯給我們請酒呢?這是我的情分,打擾你姑娘一天,便教我臉上好看多了。你能做得主不能呢?」賈氏笑道:「園是我置買的,韓師爺難道能占去我的園麼?生客不見,這也是我那獃女兒的主意。其實,我們吃這一碗飯,那裡認得如此清楚。

而且你我何等情分,我這園子就像你家的一樣,千萬不可存了彼此的心。老爺到我家,還敢比做客麼?就借我們的園請一百天酒,我的女兒也應該出來伺候,何況一天呢?」原太太道:「你且回去與你姑娘商量。」賈氏道:「不要商量,你對你們老爺說,是我已經答應了,憑老爺吩咐那一天,上下酒席,我一起包辦吧。」原太太不勝歡喜,到屋裡取出三十兩銀子,說道:「老爺說過,就是明日,上下三席,銀數不敷,另日再補吧。」賈氏道:「三十兩銀儘夠開銷。老爺要明日,我就回去趕緊張羅,不然,怕誤事哩。」說畢,便坐車回去了。

看官,你道采秋依不依呢?咳!人間最難處的事,無過家庭。采秋是個生龍活虎般女子,無奈他媽在原家一力擔承,明知此事來得詫異,但素來是個孝順的,沒奈何只得屈從。

次日,他媽便一早把水榭鋪設起來,催着采秋梳妝。日未停午,這原土規便高車華服,昂然而來。他媽徑行迎入水榭。兩廊間酒香茶沸,水榭上錦簇花團,土規得意之至,便請采秋相見。

他媽叫丫鬟疊促連催,采秋不得不坦然出見。正寒暄間,丫鬟招呼:「客到!」一個是錢同秀,一個是施利仁。采秋俱未會過,一一問過姓字。一會,又報:「客到!」只見月亮門轉出三個人來:一個年紀四十多歲,兩個年紀都不上三十歲。

采秋也未會過,到了水榭,彼此相見。

采秋正待一一致問,原土規指那穿湖色羅衫的,說道:「這位老爺姓卜,字天生。」指那穿米色縐衫的,說道:「這位老爺姓夏,字若水。」指那穿半截洋布半截紡綢的,說道:「這位老爺姓胡,字希仁。」采秋只得應酬一遍。

停了一回,又報:「客到!」采秋認得是苟才。那苟才一路歡天喜地的喊進來道:「望伯,望伯!好闊呀!今日跑到這個地方請起客來!」口裡說話,臉又望着大家,踉踉蹌蹌的走來。不想從西廊轉過水榭,這過路亭是一道板橋,他趾高氣揚,全不照管,便栽了一交。大家不禁哄堂起來。

他人既高,體又胖,這一栽,上身靠在欄幹上,將欲爬起,用力太猛,只聽「咕咚」一聲響,連人連欄干,一起吊下水去了!


  

幸是堤邊水淺,采秋忙叫丫鬟傳進兩三個打雜,下去扶起。雖無傷損,卻拖泥帶水,比落湯的鷄更覺難看。打雜的乖覺,將他送至園丁的一間小室中。原士規和大家都跟來,教他站着,不要動,招呼他的跟人,替他收拾。

又吩咐自己跟人,飛馬到他家裡,取了衣衫鞋襪,給他換上。閙了半天,才把這個落水的人洗刷得乾淨了。

不想胡苟又弄出笑話來。你道為何?他出來解手,想四面遊廊都系斗大的磚砌成,萬無給人撒溺之理;陡見廊盡處有一個白磁青花的缸,半缸水和溺一樣,聞之也有些臭味,想道:「采秋實在是闊,連溺缸都如此華麗!」剛把衣衫摳起,溺了一半,一個丫鬟瞧見,喊道:「那溺不得!那是娘灌蘭花的豆水!」大家聽見,又是一場哄堂大笑。倒弄得胡苟溺不是,不溺又不是。勉強溺完,自覺郝顏,上來只得假做玩賞荷花,倚在欄干邊。

夏旒看見,笑道:「希仁,站開些,不要又吊下一個去!」說的大家又哈哈的大笑了。

一會擺席,錢、施、苟三人一席,原士規自陪;胡、夏、卜三人一席,采秋相陪。原來這愉園中所用酒器及杯盤之類,均系官窯雅制及采秋自出新樣打造。餚酒精良,更不必說。這幾人除了苟才、原土規在官場中伺候過幾年,其餘均系鄉愚,乍到場面,便覺是從來未見之奇,早已十分詫異。



贊助商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