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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如君輩文士,故為名高,或迂僻冷峭,使人疑為狷,或縱酒罵座,使人疑為狂,同一術耳。此道士張皇甚矣,足知其無能為也。時共飲錢稼軒先生家,先生曰:此狐眼光如鏡,然詞鋒太利,未免不留餘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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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炊者曹媼,其子僧也,言嘗見粵東一宦家,到寺營齋,雲其妻亡已十九年,一夕,燈下見形曰:自到黃泉,無時不憶,尚冀君百年之後得一相見,不意今配入轉輪,從此茫茫萬古,無復會期。故冒冥司之禁,賂監送者,來一取別耳。其夫駭痛,方欲致詞,忽旋風入室,卷之去,尚隱隱聞泣聲,故為飯僧禮懺,資來世福也。此夫此婦,可謂兩個不相負矣。
長恨歌曰:但令心如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安知不以此一念,又種來世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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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苑叢談記李衛公以方竹杖贈甘露寺僧,雲此竹出大宛國,堅實而正方,節眼須牙,四面對出云云。案方竹今閩粵多有,不為異物,大宛即今哈薩克,已隷職方,其地從不產竹,烏有所謂方者哉。又古今注載,烏孫有青田核,大如六升瓠,空之以盛水,俄而成酒。案烏孫即今伊犁地,問之額魯特,皆云無此。
又杜陽雜編載,元載造蕓暉堂于私第,蕓香草名也,出於闐國,其香潔白如玉,入土不朽爛,舂之為屑,以涂其壁,故號曰蕓暉,于闐即今和闐地,亦未聞此物,惟西域有草名瑪努根,似蒼朮,番僧焚以供佛,頗為珍貴。然色不白,亦不可泥壁,均小說附會之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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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荇塘言,有少年,其父商于外,久不歸,無所約束,因為囊家所誘,博負數百金,囊家議代出金償眾,而勒寫鬻宅之券,不得已從之,慮無以對母妻,遂不返其家,夜入林自縊。甫結帶,聞馬蹄隆隆,回顧乃其父歸也,駭問何以作此計,度不能隱,以實告,父殊不怒,曰:此亦常事,何至于此,吾此次所得尚可抵,汝自歸家,吾自往償金索券可也。時囊家博未散,其父突排闥入,本皆相識,一一指呼姓字,先斥其誘引之非,次責以逼迫之過,眾錯愕無可置詞。既而曰:既不肖子寫宅券,吾亦難以博訴官,今償汝金,汝明日分給眾人,還我宅券可乎?囊家知理屈,願如命。
其父乃解腰纏付囊家,一一驗入,得券即就燈焚之,憤然而出、其子還傢具食,待至曉不歸,至囊家偵探,曰:已焚券去。方慮有他故,次日,囊家發篋,乃皆紙鋌。金所親收,眾目共睹,無以自白,竟出己橐以償。頗自疑遇鬼,後旬餘,訃音果至,歿已數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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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風言,杭州湧金門外有漁舟,泊神祠下,聞祠中人語嘈雜,既而神訶曰:汝曹野鬼,何辱文士,罪當笞。又聞辯訴曰:人靜月明,諸幽魂暫游水次,稍釋覊愁,此二措大獨講學談詩,刺刺不止,眾皆不解,實所厭聞,竊相耳語,微示不滿,稍稍引去則有之,非敢有所觸犯也。神默然少頃,曰:論文雅事,亦當擇地擇人。先生休矣。
俄而磷火如螢,自祠中出,遙聞吃吃笑不已,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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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睞,滄州人,其母以康熙壬申生,至乾隆壬子,年一百一歲,尚強健善飯,屢逢恩詔,裡胥欲為報官支粟帛,輒固辭弗願。去歲,欲為請旌建坊,亦固辭弗願。或詢其弗願之故,慨然曰:貧家嫠婦,賦命蹇薄,正以顛連困苦,為神道所憐,得此壽耳。一邀過分之福,則死期至矣。
此媼所見殊高,計其生平,必無膠膠擾擾分外之營求,宜其恬然沖靜,頤養天和,得以保此長齡矣。
卷十二 槐西雜誌二
安中寬言,有人獨行林莽間,遇二人,似是文士吟哦而行,一人懷中落一書冊,此人拾得,字甚拙澀,波磔皆不甚具,僅可辨識其中或符籙,或藥方,或人家春聯,紛糅無緒,亦間有經書古文詩句,展閲未竟,二人遽追來奪去,倏忽不見,疑其狐魅也。一紙條飛落草間,俟其去遠,覓得之,上有字曰:詩經於字皆音烏,易經睟字左邊無點。余謂此借言粗材之好講文藝者也。然能刻意於是,不癒于飲博遊冶乎?使讀書人能獎勵之,其中必有所成就,乃薄而揮之,斥而笑之,是未思聖人之待互鄉、闕黨二童子也。
講學家崖岸過峻,使人甘于自暴棄,皆自沽己名,視世道人心如膜外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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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寧遜公,能以琉璃舂碎調漆,堆為擘窠書,凹凸皴皺,儼若石紋,恆挾技游富貴家。喜索人酒食,或聞燕集,必往攙末席,一日,值吳橋社會,以所作對聯匾額往售,至晚得數金,忽遇十數人邀之,曰:我輩欲君殫一月工,堆字若干分,贈親友,冀得小津潤,今先屈先生一餐,明日奉迎至某所。寧大喜,隨入酒肆,共恣飲啖,至漏下初鼓,主人促閉戶,十數人一時不見,座上惟寧一人,無可置辯,乃傾囊償值。懊惱而歸,不知為幻術,為狐魅也。
李露園曰:此君自宜食此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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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公眷一孌童,性柔婉,無市井態,亦無恃寵縱意,忽泣涕數日,目盡腫。怪詰其故,慨然曰:吾日日薦枕席,殊不自覺,昨寓中某與某童狎,吾穴隙竊窺,醜難言狀,與橫陳之女迥殊,因自思吾一男子,而受污如是,悔不可追,故愧憤欲死耳。某公譬解百方,終怏怏不釋,後竟逃去。或曰:已改易姓名,讀書游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