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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鄺埜、王佐等,偶忤振意,罰跪草中,俯伏竟日。欽天監正彭德清,系振私人,入語振道:「象緯示儆,不可復前,若有疏虞,危及乘輿,何人當此重責?」振又大聲道:「即或有此,亦是天命。」學士曹鼐進言道:「臣子不足惜,主上系社稷安危,豈可輕進?」振終不從。至陽和,兵已乏糧,殭屍滿路,眾益危懼,振仍擬決計北行。
直至大同,中官郭敬,向振密阻,振始有還意,下令班師。總是同類之言,還易入聽,然亦遲了。大同總兵郭登,告學士曹鼐等,請車駕速入紫荊關,方保無虞。曹鼐轉白振前,振又不聽。
振系蔚州人,初欲邀帝至家,向蔚州進發,嗣恐損及鄉禾,復改道宣府。忽有偵騎來報,乜先率眾來追,將到此地了。振不以為意,只遣朱勇率三萬騎,往截乜先,勇輕率寡謀,倉猝就道,進軍鷂兒嶺,突遇敵兵殺出,左右夾攻,殺掠幾盡。鄺埜聞知此信,急請車駕長驅入關,嚴兵斷後。
奏牘上呈,並不見報。埜再詣行殿力請,振叱道:「腐儒曉得甚麼兵事?再言必死。」難道腐豎反知兵事麼?喝左右將埜推出。振偕英宗徐徐南還,至土木堡,日尚未晡,去懷來僅二十里。
群臣欲入保懷來,振檢點自己輜重,尚少千餘輛,命駐兵待着。輜重可換性命否?時當仲秋,天氣尚熱,人馬行了二日,很是燥渴,四處覓水,不得涓滴。及掘井二丈餘,仍然乾涸,軍士驚慌得很,急遣偵騎遠覓。返報南去十五里,有一小河,奈敵軍前哨,已到河邊,不便往汲了。
諸將聞敵軍將到,越覺慌亂,振尚意氣自如。延至夜半,敵軍紛紛趨至,都指揮郭懋等,急上馬迎戰,殺了半夜,敵越來越多,竟將禦營團團圍住。正在惶急,忽報乜先使至,持書議和。英宗命曹鼐草敕,遣通事二名,隨北使偕去。
振急傳令拔營,想是輜重已到,不然,前何遲遲?後何急急?將士等得此機會,好似重囚遇赦,趕先奔走。行不上三四里,行伍又亂,驀聞炮聲四起,敵騎又復殺到,大刀闊斧,奮砍官軍。那時官軍饑渴難當,逃歸心急,還有甚麼氣力,對付敵兵?敵兵左馳右驟,大呼快降。官軍要命,棄甲投械不迭。
英國公張輔,泰寧侯陳瀛,駙馬都尉井源,都督梁成、王貴,尚書鄺埜、王佐,內閣學士曹鼐、張益等百餘人,還想勒兵抵禦。哪知敵兵接連放箭,所有將士,多被射死,連張輔等一班輔臣,也都中箭身亡。張輔老臣,至此始死於沙場,可謂建文帝吐氣。英宗不禁慌張,只睜着眼顧視王振,振至此亦抖個不住。
王先生威福享盡了。護衛將軍樊忠,憤憤道:「皇上遭此危難,都是王振一人主使,即如將士傷亡,生靈塗炭,亦何一不自他闖禍?我今為天下殺此賊子。」言至此,即袖出鐵鎚,猛擊振首,撲蹋一聲,頭顱擊碎,鮮血直噴,倒斃地上。快哉!快哉!當下請英宗上馬,率領騎兵,冒死突圍。
怎奈敵兵層裹,竟沒有一毫出路,忠竟力戰身亡。英宗見忠已死,無法可施,重下雕鞍,坐地休息。忽有敵兵一隊,破圍竟入,竟將英宗一擁而去,正是:
滾滾寇氛敢犯駕,堂堂天子竟蒙塵。
未知英宗性命如何,且看下回續敘。
第三十五回 誅黨奸景帝登極 卻強敵于謙奏功
卻說英宗被虜北去,警報馳達闕下,在京留守諸臣,將信未信,正與郕王議畢軍情,退朝歸第,忽見敗卒纍纍,奔入京城。隨後有蕭維楨、楊善等,亦踉蹌馳來,百官驚問道:「乘輿歸來麼?」蕭、楊統是搖首。百官又問道:「你兩人都隨着乘輿,怎麼你等已歸,乘輿不返?」蕭、楊被他詰住,瞠目不答。經百官再三究詢,才說出乘輿被陷四字。
百官忙入報郕王,郕王又轉稟孫太后,那時宮廷鼎沸,男婦徬徨,孫太后、錢皇后等,更哭得似淚人兒一般。至窮究英宗下落,連蕭、楊都不知情。喧攘了好幾日,方接懷來守臣飛章,報稱英宗被留虜廷,已有旨遙索金帛。於是太后搜括宮中珍寶,載以八駿名馬,皇后錢氏,復添入金珠文綺,遣使詣乜先營,願贖皇帝還京。
看官!你想乜先既得了英宗,豈肯輕輕放還?所遺金寶馬匹等物,老實收受,但覊住英宗不放。去使還報太后,太后無法,只好召集群臣,大開會議。侍講徐珵上言道:「京師疲卒羸馬,不滿十萬,倘乜先乘勝進來,如何抵敵?愚意不若且幸南京。」尚書胡道:「我能往,寇亦能往。
某隻知固守京師,不宜懼敵南遷。」侍郎于謙道:「哪個敢倡議遷都?如欲南遷,實可斬首。試思京師為天下根本,京師一動,大事去了。北宋南渡,可為殷鑒。
請速召勤王兵,誓死固守。」學士陳循道:「于公所言,很是合理。」太監興安大聲道:「京師中有陵廟,如或大眾南去,何人再來守着?徐侍講貪生畏死,不足與議國事,快與我出去!」言固甚當,但太監又來干政,實是不祥。珵懷慚而退,議遂定。
太后遂命郕王總統百官,嗣復立皇長子見深為太子,見深甫二歲,令郕王翼輔,詔告天下道:
邇者寇賊肆虐,毒害生靈,皇帝懼憂宗社,不遑寧處,躬率六師問罪。師徒不戒,被留敵廷。神器不可無主,茲於皇庶子三人,選賢與長,立見深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仍命郕王為輔,代總國政,撫安百姓,佈告天下,咸使聞知。
特錄此詔,見得太子已定,後來景泰帝擅易,貪私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