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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高皇帝上法三代之公,下洗嬴秦之陋,封建諸王,凡以護中國,屏四裔,為聖子神孫計,至遠也。然地大兵強,易致生亂。諸王又多驕逸不法,違犯朝制,不削則廢法,削之則傷恩。賈誼曰:「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
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今盍師其意,勿施晁錯削奪之謀,而效主父偃推恩之策,令西北之子弟諸王,分封于東南,東南諸王子弟,分封于西北,小其地,大其城,以分其力,如此則藩王之權,不削而自削矣。臣又願陛下益隆親親之禮,歲時伏臘,使問不絶,賢如河間東平者,下詔褒賞;不法如淮南濟北者,始犯則容,再犯則赦,三犯而不改,則告廟削地而廢處之,寧有不順服者哉?謹奏!
疏入不報。齊泰、黃子澄等,承建文帝密旨,日思削燕,只因燕王棣地廣兵強,一時不便下手。燕王雖在北平,所有京中消息,無不聞知,一面佯稱疾篤,一面謀諸僧人道衍。這道衍系是何人?他本姚姓,名廣孝,籍隷蘇州,出家為僧,法名道衍,自稱得異人傳授,預知休咎。
從前太祖封藩,多擇名僧為諸王師傅,此舉實令人不解。道衍得派入燕邸,一見燕王,便說他當為天子。燕王大悅,待若上賓,所有謀議,均與道衍熟商。道衍又薦引兩人,一個姓袁名珙,善相術,一個姓金名忠,善卜易。
珙入見燕王時,即趨前拜賀。燕王驚問何意?珙對道:「殿下龍行虎步,日角插天,怕不是個太平天子麼?」燕王道:「近日廷臣屢議削藩,區區北平,尚恐難保,還有甚麼奢望?」珙對道:「殿下已年近四十了,一過四十,須必過臍,便登大寶。若有虛言,願挖雙目。」燕王益喜,復令金忠卜筮,得爻大吉。
因此有意發難,與三人朝夕聚謀。
道衍首倡練兵,為整備計,但恐有人泄漏消息,暗地裡穴通後苑,築室地下,圍繞重牆,密砌瓴甓瓦缶。室內督造兵械,室外養了無數鵝鴨,令他鶃鶃齊鳴,擾亂聲浪。這種行動,除燕王左右外,沒人與聞,還道是神不知,鬼不覺。可奈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為。
這燕邸日夕儲兵,免不得有人發泄,一傳十,十傳百,閙得南京城內,也統說燕王不臣,指日圖變。齊泰、黃子澄兩人,本是留心燕事,得有音聞,便去報知建文帝。建文帝忙問良策。黃子澄謂先發制人,不如討燕。
齊泰獨以為未可,只請遣將戍開平,調燕藩護衛兵出塞,密翦羽黨,然後觀釁討罪。兩人計議,先後矛盾,已是不能成事。建文帝從齊泰言,命工部侍郎張昺為北平布政使,都指揮謝貴、張信,掌北平都司事。一面令都督宋忠,出屯開平,調燕邸衛兵,隷忠麾下,但稱是防禦北寇。
掩耳盜鈴。並遣都督耿瓛,練兵山海關,徐凱練兵臨清,嚴行戒備。又飛召燕番騎指揮關童等,馳還京師。佈置已定,乃命修太祖實錄,追尊懿文太子為孝康帝,廟號興宗,母呂氏為皇太后,冊妃馬氏為皇后,子文奎為皇太子,封弟允熥為吳王,允熞為衡王,允熙為徐王,免不得有一番忙碌。
又用侍講方孝孺議,更定官制,內外官品勛階,悉仿周禮更定,且條訂禮制,頒行天下。方氏雖一代正人,然未免迂腐,看他下手,便是急其所緩。正在整修內政的時候,忽報湘王柏、齊王榑、代王桂等,統蓄異圖。當由建文帝分道遣使,發兵收印。
柏自焚宮室,彎弓躍馬,投火身亡。橚逮錮京師,桂幽禁大同,均廢為庶人。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西平侯沐晟,又奏稱岷王楩行事不法,得旨照齊、代例,亦削職為民,流徙漳州。連削諸藩,無怪燕王速反。
隨飭刑部侍郎暴昭,戶部侍郎夏原吉,充採訪使,分巡天下。暴昭到了北平,偵悉燕王陰謀,飛使告密,請即預防。建文帝方在躊躇,忽報燕世子高熾、高煦、高燧,因太祖小祥,來京與祭,當飭令傳入,與帝相見。彼此問答,除高煦有矜色外,兩世子執禮甚恭,建文帝稍覺心安。
至小祥祭畢,齊泰擬留住三人,作為質信,因此一時未行。燕王正防這一着,急遣人馳奏,只說病危且死,速遣三子北歸。明明是假。建文帝復召齊、黃二人,示以奏牘。
齊泰仍主持原議,不欲遣回。黃子澄獨啟奏道:「不若遣歸,令他勿疑。」乃傳旨令三子歸國。旨方下,忽有魏國公徐輝祖入見。
輝祖系徐達子,達女為燕王妃,燕王三世子,皆達女所出,與輝祖有甥舅誼。至是輝祖入奏道:「臣三甥中,唯高煦勇悍無賴,非但不忠,且將叛父,他日必為後患,不如留住京中,免得胡行。」建文帝默然不答。建文之病,便在於此。
輝祖退出,帝復召問輝祖弟增壽,及駙馬王寧,都袒護高煦,保他無事。且雲王言不宜反汗,乃悉聽北去。高煦臨行,潛入輝祖廄中,盜了一匹名馬,加鞭疾馳。至輝祖察覺,遣人往追,已是不及。
煦渡江而北,沿途亂殺吏民,至涿州,又殺驛丞,返見燕王。燕王也不及細問,惟滿臉堆着笑容,並語三子道:「我父子重得相聚,真是天助我了。」過了數日,忽有朝旨下來,嚴責高煦擅殺罪狀,燕王置諸不問。又越數日,燕官校于諒、周鐸等,被張昺、謝貴賺去,執送南京,燕王忙遣人探問,已而返報,兩人都被戮京師,害得燕王懊喪異常,嗟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