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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成見霆軍已敗,復撥軍為二,令賴文鴻、黃子隆、陳贊明為一路,從呂亭驛追下來;秀成自與汪安均、汪大成及諸將為一路,從鬥鋪追下來,兩路皆取建瓴之勢。下令行軍不能中止,不分晝夜,務令鮑超全軍覆沒方休。太平軍士得令,皆且追且攻,看看將近潛山,鮑超已失軍萬餘人,正在人困馬乏,忽見前路塵頭大起,三路人馬勢若長蛇攔住去路,早發炮向霆軍攻擊。隨據探報稱乃大平將古隆賢、莫仕葵、陳坤書兵馬也。鮑超頓足嘆道:「似此前後受敵,吾其死矣!吾死,諸君又豈能獨生?其各宜奮戰可也!」便令諸將分頭抵禦。究意寡不敵眾,且又潰敗後,軍士皆無心戀戰。時太平人馬已分道壓至,秀成大兵在東北,古隆賢、陳坤書、莫仕葵在東南,諸路夾攻,且攻且進,霆軍不能抵禦。賴文鴻更統本部人馬,直衝清國兵,聲言勿放走鮑超。
時霆軍死傷遍地,太平人馬皆踐屍而進。鮑超知不能抵禦,乃傳令向西而逃。惟太平人馬復隨後迫擊。鮑超謂左右道:「此行得生為幸,霆軍能戰之名從此掃地矣。」見三軍紛紛亂竄,部下所存不及萬人;後面人馬又已追至,此時霆軍皆已疲倦,被太平人馬衝入,當者便死,霆軍更為紛亂。鮑超怒軍士投降,已傳令諸將:使轉布軍中,謂昔者霆軍連敗太平人馬,殺傷既多,蓄憤已久,降者必被誅戮;故霆軍無敢言降。經秀成下令招降,亦無應者,故死傷更眾。時鮑超亦不顧及後軍,只由諸將保護而逃,隨後婁雲慶、王衍慶等,亦皆奔到,都稱全車將盡,快些逃命。
正走間,忽見後路一支人馬趕到,乃部將孫開華兵也。因孫開華攻入桐城,聞得霆軍大敗,料知孤守桐城無用,故並棄桐城奔走。鮑超得這一支生力人馬,心上頗安,傳令孫開華斷後而奔:無如無孫開華所部僅二千人,不能當李秀成各路之眾,折去人馬大半,也只好一同奔潰。秀成仍率諸將猛追,縱虎歸山,終為後患也。遂懸重賞:務捉鮑超。鮑超正在危迫之際,又見前路一支人馬已到,遠見塵頭飛滾,乃謂左右道:「來者若是敵軍,吾等豈尚有生路乎?」說猶未已,已得探馬報稱:胡林翼已率李盂群、江忠義兩軍來到,鮑超方纔放心,未幾果見胡林翼旗號。時李秀成三軍疲戰,恐不敵胡林翼生力軍,遂傳令勿追。那時鮑超已被李秀成追殺五十餘裡,沿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及得胡林翼救援之後,部下所存不及五千人,計死亡逃竄約有二萬之數。鮑超不覺垂淚道:「吾向不曾與李秀成交鋒,今日遇之,方知其能也。今使軍士塗炭,皆吾之罪也。」說罷力請胡林翼代請議處。胡林翼道:「使君以孤軍深入,致遭失敗,此吾之罪也。勝負兵家常事,但九江一敗,桐城再敗,吾軍損失軍鋭,不下十萬人,軍勢大挫。既敵人軍勢復張,關係不小,即君之威名,亦甚可惜也!」鮑超聽罷,搖首而嘆。隨覺腕上微痛,卻已為流彈所傷,但非要害。胡林翼見敵軍已退,霆軍亦疲極,乃令安營,暫行休息。鮑超欲合軍迫擊李秀成,胡林翼道:「彼眾倍於我,勝之不易;待公恢復軍勢後,再求一戰,未為晚也。」鮑超乃無言。計霆軍會合各路共二萬餘人,存者數千,尚多焦頭爛額;其餘將校除唐仁廉、熊鐵生被傷之外,凡營官哨弁死傷者四十餘人。這一場大敗,霆軍向來所未見。
胡林翼只得令•人掩埋各地屍首,自桐城南下轉北而西,五六十里,屍骸遍地,簡直埋不勝埋。
李秀成大獲全勝,即會各路人馬于潛山,范汝曾道:「鮑超為敵軍著名虎將,今全軍覆滅,敵人膽落矣!胡林翼雖到,亦無濟於事,不如乘勝追之。胡軍若破,乘機收復武昌,有何不可?」李秀成道:「語曰『歸兵莫掩,窮寇莫追』,以吾軍連戰兩晝夜,眾將軍力已疲矣,強而用之,徒以取敗。設胡林翼有膽,以生力逼吾,則勝負未可知也。且武昌一地,為滿人所必相爭,守亦不易;今日得之,明日失之,是徒耗兵力耳。」范汝曾道:「然則今日作何行止?」李秀成道:「自吾下九江以來,前後三戰,敵兵大敗,皖、鄂、湘、贛之精鋭盡矣;只留都興阿、勝保,猶以馬隊屬步軍,斷吾浦口,隔我天京交通路道,若英王能破之,則吾國可獲數年之安。吾即乘機以謀北伐,不亦可乎?故我今當回軍為英王聲援矣!」遂酌撥人馬駐守潛山、太湖、桐城一帶,以為安慶屏障,即引軍東返,以應陳玉成。
且說陳玉成,自與李秀成分兵,先由巢縣,直抵滁州。忽得探馬來報:清將欽差德興阿一軍,已由浦口趨小店;欽差勝保一軍,亦直趨水口而來,兩路人馬合計四五萬人,中有吉林馬隊萬餘,聲勢極大。陳玉成聽得躊躇未決,部將陳仕章道:「勝保軍勢徒有外觀,不足懼也。吾軍與勝保前後數戰,未嘗少敗;今大敵當前,惟有奮鬥,何待思疑!」陳玉成道:「吾豈懼勝保者耶!但敵軍中于勝保而外,復有德興阿,吾以一敵二,須籌善法耳!某料德興阿、勝保必引兵疾走烏衣,吾不如先據之,然後以主待客,以逸待勞可也!」說罷即督軍直向烏衣進發。
原來勝保再調都統富明阿一軍為助。那富明阿軍中,亦有馬軍五千名,勝保因前次八斗嶺之戰,步軍多,馬軍少,為陳玉成所敗。此次欲多用馬軍。故與德興阿約,俟富明阿一軍到時,然後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