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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李開芳知勝保已到,便欲出戰。忽聽得僧王先令默特領萬人下天津,以應勝保。李開芳道:「坐據天津,是徒自困耳。」遂督兵出城外。
恰值勝保兵至,李開芳部下兵士,既知默特南下,又見勝保北來,軍心大亂。李開芳大驚,先令前鋒與勝保接戰,因軍心既搖,不免失利。李開芳料敵不過,遂領兵望高唐而逃。只有林鳳翔、吉文元兩路與清軍對敵。林鳳翔令吉文元迎勝保,自領軍與僧王會戰。更矚咐吉文元道:「我兩人至此,惟有死戰。若先能破其一軍,則大勢尚可為也。」吉文元揮淚而別。
林、吉兩人分軍甫定,吉文元直望天津而下,正迎着勝保兵至,吉文元不能成陣,急傳令混戰。怎耐軍懷怯志,清將桂良見吉軍移動,又疾趨下來。吉文元只顧前進,力沖勝保陣前。這時勝保軍見吉文元來勢太猛,令軍士壓住陣腳,暫不出戰,只用槍轟擊。
吉文元肩上早着一顆彈子,翻身落馬,軍士益亂。勝保乘勢進兵,吉軍被殺者,不知其數。清將因憤恨屢次大敗,皆以殺天國為甘心,因此當者便死。又被桂良兵到,前後受敵,不能得脫,有欲伏地請降的,卻被身首分離,真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屍首堆積,慘不忍睹。
清軍踐踏屍身而進。數日之間,臭聞數裡,清軍亦置之不顧。勝保只顧與桂良,合軍來截林鳳翔。時林鳳翔聞得桂良南下,又被僧王牽住,不能要截桂軍,早慮吉軍必敗。
此時已無可如何,欲退兵時,不想勝保軍倍道而行,如風馳電閃,僧格林沁是時亦進兵直攻林鳳翔。
論起那林鳳翔,身經百戰,本未曾逢過敵手。奈是軍心搖亂,皆無鬥志;又聽得吉軍大敗,吉文元已死,軍士知不能復勝,皆欲遁去,林鳳翔不能阻止。單是溫大賀,平日治軍有方,軍心皆樂為用,故溫軍絶少動。是時溫大賀見林鳳翔方寸己亂,遂進道:「為今之計,只有分軍之法:各當一面,鼓勵三軍;或者死裡求生,不然恐皆坐斃矣。」鳳翔道:「吾亦計及此,但恐分軍不及耳。」溫大賀道:「除此亦別無他策,請試為之。」鳳翔稱是。溫大賀出,私謂朱錫琨道:「今日局面,全因事不早決:若退軍則早退軍,分軍則早分軍,當不至于此。」朱錫琨道:「足下寧未知耶?林威王百戰百勝,胸中已無清人矣!故不以為意,致有今日耳。」言罷相與太息。當下林鳳翔決意分軍:令朱錫琨敵勝保;令李文祥敵桂良;令溫大賀敵默特,自與諸將來戰僧王。分撥已定,溫大賀先進,正迎默特一軍。溫大賀傳令軍士道:「置之死地而後復生,成敗在此一舉。某願與諸軍士同生死,斷不負諸兄弟也。」軍士聞之,皆飲淚鼓噪而進,皆一以當百,默軍不能抵禦。溫大賀一馬當先,舉槍向定默特轟去。
默特中槍落馬,清軍不能相顧,大敗而逃。溫大賀乘殺了一陣。忽東北下鼓角大震,一枝人馬殺到,乃清將貝子勒德克也。擋了溫大賀一陣,救出默軍無數。
溫大賀不敢窮追,收軍使回。自此勝了一陣,軍心稍定。
林鳳翔就乘一點鋭氣,反攻僧王。僧軍不知鳳翔驟至,頗受損害。可惜林鳳翔雖勇,時已眾寡不敵。況清國不時增兵,四面密佈,僧王又或戰或不戰,以疲鳳翔軍力。
林鳳翔已知是計,便令溫大賀復取天津,以為駐地。當時溫大賀與士卒同甘苦。有功必賞,凡有貲財,皆以獎賞;軍士受傷的,必親自慰問,指點醫藥,軍士皆以感激。部下六千人,莫不視溫大賀如父兄。
聞得取天津之令,皆踴躍而從。時勝保正與朱錫琨相待,不料天國兵再下,故李開芳去後,清人雖得回天津,亦無守備。溫大賀聽得天津尚空虛,急領軍士銜枚夜走,倍道直攻天津。時天津城清兵既少,不敢守扼,即棄城遁,大賀一鼓而下,因此復據了天津。
差人報知林鳳翔。鳳翔大喜。立即留軍一半在後,自領一半在前,先回天津而去。管教:虎將雄心,徒嘆渡河未果;蛟龍失勢,頓教淺水難飛。
要知林威王能否脫出天津?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完大節三將歸神 拔九江天王用武
話說威王林鳳翔,因溫大賀復拔天津,遂領軍一半,徑奔天津城駐紮;余外的也都退到天津附近。只有朱錫琨所領人馬與勝保相持。鳳翔知外應已絶,李開芳已退,恐朱錫琨不能與勝保持久。僧王、桂良,默特三軍,必相繼南下,同守孤城,亦非長策。便令溫大賀守天津,自領本軍在城外駐紮,以為犄角之勢。溫大賀道:「軍心已亂,孤城必難久守,不如老將軍仍守城,待某殺奔高唐,向李開芳催取救兵,較為上策,不然大局去矣。」鳳翔道:「吾匹馬縱橫天下,豈俱僧格林沁乎」李開芳退兵,心已怯矣!安能望來救援?”溫大賀道:「彼見老將軍不退,不甘同敗,故先至高唐,非心怯也。休戚相關,豈有不救之理?況大河南北相隔,除此更無外援矣。」林鳳翔道:「吾乘夜往劫清寨何如?」溫大賀道:「僧王連日不戰,不過欲疲吾兵,以乘我敝,自然步步提防。若往劫寨,必中其計:清軍連營數十里,號炮一動,各軍齊至,恐項羽復生,亦難為力也。」鳳翔道:「兄弟如此多疑,何以用兵?」溫大賀道:「某非疑慮,誠以事勢不可為耳。今幸有此天津一城,若能催取救兵,更令曾立昌由正定進兵,以躡桂良之後,勝負固未可知。否則吾輩亦不知死所矣!」林鳳翔嘆道:「吾豈不知?只恐行之已不及,劫營之計,亦如孤注之擲耳。」便不聽溫大賀之言,準備前往劫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