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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 87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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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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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們突然來到了一個小廣場,那便是聖克洛蒂爾德教堂,人們正在望彌撒。菲爾莫的頭還有一點兒昏昏沉沉,他執拗地也要去望瀰散,據說是「為了好玩」。我對此有幾分不安,首先是因為我從未望過一次彌撒,其次是我顯得寒酸,也覺得寒酸。菲爾莫也顯得衣衫襤摟,甚至比我還不體面,他歪戴着大垂邊帽,大衣上還沾着我們剛去過的最後一家妓院裡的鋸末。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大踏步走進去了,最糟的不過是被他們推出來而已。


  

看到的景象令我吃了一驚,也就一點兒忐忑不安的感覺也沒有了。過了一會兒我才習慣了昏暗的光線,我牽着菲爾莫的袖子,跟在他身後踉踉蹌蹌地走,這時一種稀奇古怪的聲音鑽進了我的耳朵,像某種從鋪路的冷石板中冒出的空洞的嗡嗡聲。

這是一座巨大的、淒涼的墳墓,來弔喪的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絶,是到地下那個世界去之前必經的來賓接待室,溫度在華氏五十五或六十度左右,沒有音樂——除了地窖最上層放出的那種難以名狀的哀樂,活像百萬棵菜花在黑暗中哀號。身着壽衣的人口中唸唸有詞,一副無可奈何、十分沮喪的乞丐模樣,這些乞丐恍恍惚惚地伸出手來,咕噥着誰也聽不懂的乞求憐憫的話。

我早知道會有這類事,不過一個人若還知道有屠宰嘗停屍所和解剖室這類去處,他會出於本能地躲開這些地方。我在街上常常從一個牧師身邊走過,他手裡捧着一本小小的祈禱書在吃力地背誦。「傻瓜!」我自語道,過後也就不去理會了。在街上會碰到各種各樣的獃子,這個牧師還不算是最叫人吃驚的。

人類兩千年的蠢行已使我們對此不那麼敏感了,然而當你被突然送到這個牧師身邊,看到他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裡發揮着一座閙鐘的作用,你還是會產生一些全然不同的情感的。

一剎那間全部這些流涎水、翁動嘴唇的把戲几乎都有了意我們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以通宵狂歡後的那種清醒意識審視這個場面。我們這樣穿來穿去一定很惹人注意,因為我們的外衣領子豎著,從不畫十字,除了低聲說幾句麻木不仁的話以外嘴巴一動也不曾動。若是菲爾莫不那麼固執地要在儀式正進行了一半的時候從祭壇邊走過,或許誰也不會注意到這一切。他在找出口,我估計他想到了出口那兒就好好看一看這最最神聖的場面,這就是說要近距離仔細看一看。

我們一直平安無事,正在朝很可能是出去的通道那一道光線處走去,這時幽暗中猛地閃出一位牧師攔住了路。他想問問我們要去哪兒,正在於什麼,我們相當有禮貌地回答說我們正在找出口。我們說的是英語的「出口」,因為當時太驚恐,我們一時想不起法語「出口」是怎麼說的了。牧師一句話不說便緊緊抓住我們的胳膊,推開一道邊門把我們狠狠推出去了,我們搖搖晃晃地跌進了刺眼的陽光中。

這件事發生得那麼突然、猝不及防,待我們到了人行道上仍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我們眯上眼睛走出去幾步,然後又出於本能轉過身來。牧師仍站在台階上,蒼白得像一個鬼魂,像魔鬼那樣狠狠地瞪着我們,準是連肺都氣炸了。後來又回想起這件事時我也不怪他,不過當時瞧見他穿著長袍、頭上扣着一頂小瓜皮帽的滑稽相,我禁不住哈哈大笑。

我看看菲爾莫,於是他也大笑開了。我們站在那兒當着這個可憐虫的面足足笑了一分鐘,我猜他起初有一點兒茫然不知所措,不過他突然衝下台階,一邊還衝着我們晃拳頭,像是認真了。待他衝出圍牆便狂奔過來,這會兒某種保護自乙的本能提醒我快溜走。我拽住菲爾莫的袖子跑開了,他還像個傻瓜似的說,「別,別!我不跑!」「快跑!」我嚷道。

「咱們還是快點兒離開這兒為妙,這傢伙已經完全瘋了。」於是我們逃了,拚命竭盡全力逃走了。


  
去第戎的路上我們仍在為這件事情大笑,不過我的思緒又回到了另一件可笑的往事上。那件事同今天發生的事有點兒相似,是我在佛羅裡達短暫停留時發生的。那是在出名的繁華時期,我同成千上萬人一樣冷不防遇到了麻煩,我試圖解脫,結果卻同一位朋友一道更深地陷入了困境。傑克遜維爾尤其處于被圍困狀態中,我們就在那兒被困了大約六個星期。

天下所有的流浪漢和許多以前從未作過流浪漢的家伙似乎都遊蕩到傑克遜維爾來了,到處都住滿了人——基督教青年會、救世軍,消防隊和警察局、旅館和公寓。到處都掛着客滿的牌子,絶對客滿。傑克遜維爾的居民的心腸已經變得很硬,我覺得他們像是穿著甲冑在來回走。這一回又是食物這個老問題,食物和一個睡覺的地方。

食物正從南方用火車運來。桔子、柚子以及各種水份很多的食品。我們常從貨車棚旁走過,看看有沒有爛水果,可甚至連這也很難得。

在絶望中,有一天夜裡我拉上我的朋友喬來到一家猶太教會堂裡,當時裡面正在做禮拜。這是一家新派會眾聚會場所。那位拉比給我留下的印象相當不錯。音樂也很打動人,是猶太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悲哀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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