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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再遇見這個瑞典人他一定要宰了他,他告訴我們這件事還沒有完。
這場打鬥也沒有完,此後伊蔽特只得另找一家酒吧暢飲一番。她受到了侮辱,她打算了結這些事,於是她僱了一輛出租車,吩咐司機把車開到俯瞰大海的懸崖邊上。她要自殺,她就是打算這麼幹,可是這時她醉得太厲害,一爬出車子便哭起來。
別人還來不及制止,她便開始脫起衣服來。司機把她半裸着載回家裡,吉米看到她這副樣子不禁勃然大怒,揚起磨剃鬚刀的皮帶把她抽得屁滾尿流。她還喜歡挨揍,這個婊子。她跪在地上用雙手摟住他的腿懇求道,「再來幾下!」吉米卻已打夠了。
「你是一頭者臟豬!」說著他一腳蹬在她肚子上,把她踢得沒氣了,也把她無聊的有關性的念頭踢掉了一點兒。
我們早該走了,在清晨的光線下看這個城市又是另一番景象。站在那兒等火車駛出站時我們談論的最後一個話題是愛達荷州,我們三個都是美國人,來自不同的地方,但我們卻有共同之處,而且可以說有很多,我們變得多愁善感了,美國人在分手時常會這樣。對於奶牛、羊、那個人能成其為人的廣闊天地以及所有這些空談,我們萌發了非常愚蠢的遐想,如果駛過來的是一條船而不是一列火車,我們準會跳上去告別這一切。可是柯林斯再也不會見到美國了,這是我後來聽說的,然而菲爾莫……唉,菲爾莫也得受到懲罰,其方式是當時我們誰也沒有料到的。
最好還是讓美國就這樣,總在不可觸及的地方,這有點兒像在身體虛弱時看一張繪有圖畫的明信片。那樣你會想象它一直在等待你,沒有變化,沒有遭到破壞,一大片愛國者的廣闊土地,那兒有牛、有羊,有情慾難禁的男人看見什麼都奸,奸男人,奸女人,也奸牲口。美國並不存在,美國只是你給予一個抽象觀念的名稱……
第11章 巴黎像個婊子,在遠處看她非常迷人,叫你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摟到懷裡。可是過了五分鐘後你便覺得空虛,你厭惡自己,覺得自己受騙了。
我衣袋裏裝着錢回到巴黎,好幾百法郎,是臨上火車時柯林斯塞在我衣袋裏的。這筆錢足夠租一個房間,至少還可以吃一個星期好飯。我已有好幾年沒有一次拿到過這麼多錢了,我興高采烈,也許一種新生活就要在我面前展開了。我又想把錢存起來,於是找了城堡街上一家麵包店頂上的一個便宜旅館,離旺夫街不遠,尤金有一回曾給我指過這個地方。
走幾步便是連接蒙帕納斯鐵道的橋,這塊地方我很熟。
我本可以租一間一個月房租才一百法郎的屋子,這種房子當然是什麼設備也沒有的,甚至連窗子也沒有。也許本來我仍會租下來的——只是為了有個牢靠的地方睡一會兒——若不是進這個房間前不得不先穿過一個瞎子的房間。想到每天夜裡要從他床前經過我極不痛快,因而決定到別處找找看。我來到塞爾街,就在公墓後面,我看到一幢東倒西歪的破房子,圍着院子有一圈陽台,陽台上還吊著鳥籠子,下面一層都弔滿了。
也許這是振奮人心的景象,可我卻覺得它像醫院裡的集體病房,旅館老闆也顯得不很像一個智力健全的人。我決意等到晚上好好四下看看再說,然後再到一條僻靜小巷裡挑一家有點兒吸引力的小酒店。
吃飯時花了十五法郎,這是我給自己規定的飯錢的大約一倍。這使我很不安,甚至不許自己坐下來再喝杯咖啡了。儘管這時已下開了毛毛雨。我情願走一走,然後在一個不太晚的時辰靜靜地上床。
這樣節衣縮食地花錢本來已經使我很不愉快了。
這種事我一輩子沒幹過,我天生就幹不了這種事。
後來小雨變成了傾盆大雨,對此我很高興,這提供了一個我正需要的可以躲到某個地方伸伸腿的藉口。這會兒去睡覺仍太早,我加快腳步折回拉斯帕伊林蔭大道去。突然一個女人過來攔住我,就在暴雨中。她問我幾點鐘了。
我告訴她我沒有表,這時她喊叫起來,「啊,好先生,你講英語嗎?」我點點頭,她便滔滔不絶地說開了,「我的好人,或許你能發發善心帶我去一家咖啡館。雨下得這麼大,我沒有錢找個地方坐坐。請你原諒我,親愛的先生,可你的面容那麼慈祥……我馬上就知道你是英國人了。」說著她朝我笑了,這是古怪的、半瘋半傻的笑。
「或許你能給我出點兒主意,親愛的先生。我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我的上帝,沒有錢真是太可怕了……」這一串「親愛的先生」、「好心的先生」和「我的好人」差一點兒叫我發歇斯底里。我憐憫她可又非笑不可,我真的笑了,我當着她的面哈哈大笑。於是她也大笑起來,這是一種怪誕的尖聲大笑,笑聲走了調,是一種叫人萬萬料想不到的狂笑。
我抓住她的胳膊,我們一起朝最近的一家咖啡館奔去,進了那家小店後她仍不住地格格笑。她說,「親愛的好先生,也許你認為我沒有說實話。我是一個好姑娘……是好人家女兒。只是」——說到這兒她又病態地、時斷時續地笑了一陣——「只是我太不幸,連一個可以坐坐的地方也找不到。」這時我又大笑起來,我忍不住要笑——她用的詞兒、古怪的口音、她頭上那頂奇怪的帽子、那種半瘋半傻的微笑……我打斷了她,「喂,你是哪國人?」
「英國人,」她說。「是這樣,我出生在波蘭,不過父親是愛爾蘭人。」
「這樣你就成了英國人?」
「是埃」說著她又傻笑開了,很忸怩,作出一副害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