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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火車站搭上一輛四輪馬車快速趕往約會地點,在車上我們邊走邊喝光了剩下的半瓶安如葡萄酒。勒阿弗爾是一個歡快、充滿陽光的城市,空氣十分清新,那種強烈的鹹味差點兒使我思念起紐約的家鄉。桅杆和船身處處可見,還有鮮艷的船旗、寬闊的廣場和只有在外省才見得到的屋頂很高的咖啡館。
我立即產生了很好的印象,這個城市在張開雙臂迎接我們。
不等走到酒吧我們便看到柯林斯急匆匆地沿著街道走過來,肯定是要去車站,而且同往常一樣遲到了一會兒。菲爾莫馬上提議喝點茴香酒,我們都在互相拍背、笑、噴唾沫星子,陽光和帶鹹味的海邊空氣已經使我們陶醉了。起初柯林斯拿不定主意喝不喝茴香酒,他告訴我們他得了淋病,不太厲害——很可能是「太累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瓶子給我們看,這玩藝兒叫作「花柳靈」,若是我沒有記錯的活。
這是海員們用來治淋病的藥。
去「吉米餐館」之前我們在一家館子裡先墊補了一點,這兒鋪面很大,椽子粗大,被煙熏得很黑,餐桌上擺滿了吃的。我們濫飲柯林斯推薦的甜酒,以後又坐在一個露天咖啡座上喝咖啡和烈性酒。柯林斯在談論查露斯男爵,他說此人甚中他的意。
他在勒阿弗爾獃了差不多一年,濫花從前走私時積蓄下的錢財。
他的愛好很簡單——吃、喝、女人和書,還得有一個私人浴室,他堅持這一點。
仍在談論查露斯男爵,我們已到了「吉米餐館」。這時已臨近傍晚,店裡的人漸漸多起來。吉米在店裡,臉紅得像棵甜菜,他太太站在他身邊,是一個眼睛明亮、胸脯豐滿的漂亮法國女人。我們受到了慇勤的招待,面前又擺上了茴香酒,留聲機在高聲尖叫,人們用英語、法語、荷蘭語、挪威語和西班牙語嘰哩咕嗜地閒扯。
吉米和他妻子都非常快活,活躍,他們真誠地互相拍打、親吻,還舉起酒杯碰碰,置身于這樣一個歡快的大笑大喊的環境中你只想脫下衣服跳一場戰舞。酒店裡的女人都像蒼蠅一樣圍攏來,如果我們是柯林斯的朋友也就是說我們有錢,我們穿著舊衣服來也不要緊,英國人都是這身裝束。我口袋裏一個蘇也沒有,當然這也不成問題,因為我是貴客。不過有兩個極漂亮的婊子輓着我的胳膊,聽候我吩咐,我還是覺得有些難堪。
於是我打算硬着頭皮挺下去,誰也說不上哪些飲料由酒店提供、哪些要付錢。我得擺出一副紳士派頭,哪怕口袋裏一個蘇也沒有呢。
伊薇特,就是吉米的妻子,對我們格外大方,非常友好。她在為我們準備一個小宴會,還得再等一會兒。她不讓我們喝得太醉,因為她要我們好好吃飯。留聲機瘋了似的響着,菲爾莫早已同一個美麗的黑白混血兒跳起舞來,她穿著一件緊身天鵝絨衣服,優雅的身姿一覽無餘。
柯林斯溜到我身邊小聲講了講我身邊那個姑娘的情況,「老闆娘會請她吃飯的,只要你想要她。」她從前是妓女,在這個城市的郊區有一所漂亮的房子,現在她成了一位船長的情婦。他走了,所以沒有什麼好怕的。「如果她喜歡上你,就會邀你和她同居。」他又補充道。
這番話已足夠了,我馬上轉向這位馬色爾,着着實實把她吹捧了一通。我倆假裝跳舞,站在酒吧的一個角落裡,互相狠命地揉弄。吉米朝我拚命擠擠眼,讚許地點點頭。這個馬色爾是個淫蕩的婊子,同時也很令人愉快。
我發現她很快就把其他姑娘打發走了,以後我們坐下來親密地談了許久。遺憾的是宣佈吃飯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餐桌邊坐了大約二十個人,我和馬色爾被安排在一側,對面就是吉米和他妻子。宴會以噼噼拍拍地打開香擯酒瓶塞開始,接着便是醉意十足的致詞,在此期間馬色爾和我在桌子底下互相挑逗。輪到我起身講幾句話了,我只得捏着面前的餐巾,真是使人痛苦又叫人興奮。我只能簡單講兩句拉倒,因為馬色爾一直在我的襠裡搔癢。
這頓飯一直吃到臨近午夜,我一直盼着同馬色爾在那幢懸崖上的漂亮房子裡過夜,可是還辦不到。柯林斯計劃帶我們到各處轉轉,我也不便拒絶。他說,「別擔心,你走以前會跟她廝混個夠。叫她在這兒等你,直到我們回來。」
對此她有幾分不快,後來我們告訴她我們在這兒要獃幾天,她這才高興起來。一出門菲爾莫便極其嚴肅地拉住我們的胳膊說他有點兒事要說,他面色蒼白,憂心忡忡。
「說呀,怎麼了?」柯林斯快活地說,「有話快說。」
菲爾莫一時還說不出來,他哼哼卿卿了許久才迸出一句,「嗯,剛纔去上廁所時我發現……」「這就是說你已經染上淋病了!」柯林斯得意洋洋地說,一邊炫耀式地掏出那瓶「花柳靈」。他又刻毒地補充一句,「別去看醫生,那些貪心的王八蛋會把你的血放光的。也別停止喝酒,那一套全是胡扯。每天喝兩次這個……喝之前先把它搖勻。
最糟的是發愁,你懂嗎?來吧,等我們回去我給你一個注水器、一些高錳酸鹽好了。」
於是我們便踏入了夜色,朝海濱走去,那兒傳來音樂聲、喊叫聲、酒後的賭咒聲。一路上柯林斯一直在輕聲談論這談論那,談他曾愛上的一個男孩,談那孩子的父母知曉後他如何費盡周折才擺脫困境。然後他又從這個話題繞回查露斯伯爵,接着又講到逆河而上、後來失蹤的庫爾茨,這是他最喜歡的話題。我欣賞柯林斯這樣不斷借助文學背景的手法,這好像一位百萬富翁從不走下他的羅爾斯一羅伊斯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