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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切成碎片的人》……你簡直無法想象我是多麼氣惱,自己竟沒有想出一個類似的書名!這個寫「他情婦眼中的同一個人……眼中的同一個……同一個……」這傢伙在哪兒?這傢伙在哪兒?他是誰?我想緊緊擁抱他,我非常非常希望自己有本事想出這樣的書名,而不是《瘋狂的公鷄》和我發明的其他蠢話。晦,去他媽的,即使我有那樣的本事,我也同樣會祝賀他的。
我希望他的漂亮書名使他走運。這兒是給你的另一片肉——給你下一本書的。抽空給我打個電話,我就住在波勒茲別墅。我們全死了,正在死去或快要死了。
我們需要好書名,我們需要肉——一片又一片的肉——牛腰肉,上等牛排、腰子、牛睪丸和牛胰臟。有朝一日,當我站在紐約第
4十二大街和百老匯的某一角落裡時,我會回憶起這個書名,我會寫下腦子裡想起的一切——魚子醬、雨點、車軸潤滑油、細麵條、臘腸——一片又一片臘腸。把每件往事都記下來之後,我突然回家把孩子切成了碎片。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親愛的先生,如果你把它切成碎片,你便可以免費享用。
一個人怎麼能空着肚子四處亂逛一整天,而且還不時勃起一回?這是「靈魂剖析家」們能輕而易舉解釋清楚的秘密之一。
在一個星期日下午,百葉窗都放下來,無產階級以一種麻木、獃滯的方式佔領了街道。有幾條大路縱向延伸出去,只會使人聯想到一隻下疳的大公鷄。而恰恰是這些大路有力地吸引着人們,例如聖德尼街或聖殿郊區。正如從前紐約市的聯邦廣場或是紐約曼哈頓的鮑裡街前段,人們被引誘到簡易博物館來看櫥窗內陳列的蠟制的、被梅毒和其他性病侵蝕的人體各個器官。
巴黎像一個各處都患了病的巨大有機體向外延伸,這些美麗的大道相比之下不那麼令人厭惡只是因為它們體內的膿已擠出去了。
在靠近競技廣場不遠的北城區,我停了幾分鐘欣賞這片地方的髒亂景色。同人們在低低的、同巴黎的舊交通要道平行的走道里看到的許多廣場一樣,這個廣場是長方形的。廣場中央有一些又破又舊的建築,衰敗不堪,一座倒在另一座頂上,形成了像一團腸子一樣的一堆東西。地面不平,鋪地的石板上儘是髒東西,很滑,真像一堆混雜着爐渣和垃圾的人屎尿。
太陽很快要落下去了,天空中的色彩也消失了,紫色變成干血色,青貝色變成褐色,黯淡的灰色變成鴿糞色。到處都有一個歪七扭八的怪物站在窗子上,像貓頭鷹一樣擠眼睛,臉色蒼白、骨瘦如柴的孩子們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患佝僂病的小頑童頭上往往有醫生用鉗子夾過的印痕。牆裡滲出一股惡臭味,那是發霉的床墊味。歐洲,中世紀的、怪誕的、恐怖的歐洲——B—mol調的交響曲。
街正對面的競技影院給它的尊貴的顧客們提供了這個大都市的各種景觀。
走開時我又重新憶起那天看過的一本書。「這座城是一個屠宰場,屍體同屠夫混雜在一起,又被盜賊剝得精光,一層層躺在街上。狼從郊區悄悄溜進來吃他們,黑死病和其他瘟疫也來跟它們為伍,英國人也大踏步趕來。與此同時,死亡之舞在所有墓地的墳堆間旋轉……」這書講的是「愚蠢的查理」時代的巴黎軼事!一本可愛的書!看過後使人精神振奮、胃口大開,我至今仍為它着迷,我對文藝復興時期的倡導人和先驅者知道的不多,不過對漂亮的麵包師平博荷耐福夫人和讓·卡波特大師這兩人至今記憶猶新,一有空便想起他們。
我也忘不了羅丹這個《流浪的猶太人》中的邪惡天才。他無法無天地胡作非為,「直到有一天被有八分之一黑人血統的塞西莉激怒並且智齲」坐在聖殿廣場,冥想讓·卡博什手下屠宰老弱馬匹的人的所做所為,我久久悲哀地想著「愚蠢的查理」的悲慘命運。他是一個智力不健全的人,在他的聖保羅旅館大廳裡轉來轉去,穿的是最臟最臭的破衣服,潰瘍和害蟲侵蝕着他的健康。別人丟給他一根骨頭,他便像一條癲皮狗一樣去啃。
我在獅子街尋找從前獸欄的石頭,他過去曾在這兒喂寵物,這是除了同他「出身低賤的夥伴」奧代特·德·尚帕狄豐打牌以外的唯一消遣。這可憐的傻子。
我頭一回遇見傑曼也是在一個星期日的下午,同今天差不多。那天我正沿著博馬舍林蔭道散步,身上裝着我妻子從美國趕忙寄來的一百多法郎,很闊氣。天氣已有點春天的意思了,一個有毒有害的春天似乎就要從街上的下水道出入孔溢出。我每天夜裡都回到這兒來,因為這兒有幾條患麻風病的街道吸引着我,它們要待白天的光亮漸漸消失、妓女們各就各位後才暴露出其邪惡的光輝。
尤其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巴斯德一瓦格納街,它就位於藏在林蔭大道後面、像一條熟睡的蜥蜴似的阿梅洛特街角上。在這個瓶子頸裡總聚集着一串禿鷹,她們哇哇叫着搧動骯髒的翅膀,她們伸出鋒利的爪子把你抓進一個門裡。她們全是一夥快活而又貪婪的魔鬼,完事之後連繫褲子的時間都不給你。她們領你來到背街的一個小房間裡,通常是沒有窗子的房間,然後她們撩起裙子坐在床邊上,很快查看你一番,朝你那玩藝上吐口唾沫便替你把它塞進去了。